夜凜小提示:兄弟雙生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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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他們本是雙生,有著一樣的模樣,對面如鏡。卻又全然不同。
一個本性涼薄,一個璀璨奪目。
他在娛樂圈的遍地污濁裡談笑風生,他在手術室的滿目凄涼裡不動聲色。
千笙在手術台上親手送走了自己的父母,千戈沒說任何話一頭扎進了酒吧,等到他穿過人群找回他,卻沒想這才是他們一切錯誤的開始。
他說,哥,我認真的。沒換來他的回答。
他冷漠,他就心甘情願做他的光,明亮,溫暖。
不敢交付真心,卻貪戀溫存。
不願就此束縛,卻深陷泥潭。
開始的誤會既是錯,那便一路錯下去罷。
“你逃不了了。”
他笑。
他扣住他的指,神色依舊是淡的。
“不逃了。”

“哥。”
“嗯。”
“咱們家香火好像斷了。”
“……”
  ☆、醉酒

  逐步跨入冬季的時光。溫度的涼意在皮膚上炸裂開來,硬生生的疼,呼吸間滿是白氣,泛濫成災。
  耳邊突然嘈雜起來的聲響,千戈不耐煩的皺了皺眉,然後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手臂一伸出被子覆蓋的範圍,空氣裡的寒冷和干燥就附著上來,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一按接聽,電話那頭經紀人的聲音便突然的拔高了,撞在耳膜上,震得人有些恍惚。
  “千戈!你在哪兒?怎麼不接電話!”
  幾乎可以聽出他在那邊抓狂的聲音,千戈稍微清醒了些,微微抬了眸,往自己身側掃了一眼。
  大腦還有些昏沉,空氣裡的濃郁的異樣氣息卻轉瞬即至,千戈挑了挑眉,然後皺起來,支肘坐起來。作為男人,他不可能不知道這種近似麝香的氣味是什麼。
  視野清晰起來,不出所料看到了是自己房間的框架,卻是大變了樣子。書桌邊上的椅子斜倒在地上,衣物,紙巾一類的東西胡亂的扔了一地,床上皺成一片,混合著白色和紅色的粘稠膠狀的液體,有些刺目。
  千戈輕吸了一口氣,有些灼惱的揉了揉還發脹的太陽穴。
  電話那頭聽他沒回應,於是又喂了幾遍,千戈咳了一聲,從床上爬起來,隨意的抓了一下頭發,道,“我在家裡。”
  經紀人聽到他懶懶散散似乎沒怎麼放在心上的聲音就來氣,沉了聲,道,“千戈,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干了什麼?”
  干了什麼?
  千戈眯了下眼睛,昨天他從片場出來,就直接進了酒吧,除了喝酒還能干什麼?
  經紀人見他噓了聲,便以為他終是想起來了,嘆了口氣,道,“你還要我怎麼說你?你平時亂玩玩什麼的就算了,毒品這東西不能碰……”
  千戈暗自笑了一聲,按亮了浴室的燈,也不掛斷手機,就這樣開了花灑。
  “我碰沒碰你心裡清楚。”
  聲音泡在水裡,加上昨夜一夜縱歡,多了幾分平日裡沒有的輕佻和磁性。
  心下連怒氣都省了,他身體沒有一點兒不適,顯然是昨夜他抱了別人,而非是他意識不清間被人上了。
  昨天那酒吧裡有毒品他也是知道了,只是沒碰,只是一味的喝酒,最後那幾杯裡有催情的藥物他也是知道的,好在那些家伙膽子也沒大到敢瞞著他往他酒裡放毒品,不然今天還真不好交差。
  至於他碰沒碰,還用得來問,恐怕結果早就躺在他的辦公桌上了罷,若是他真碰了,那今天等來的就不是這麼一通責罵他的電話,而是一張解約合同。
  經紀人不做聲了,這些都是事實。
  千戈全然不把經紀人的尷尬當作一回事,冗自笑笑,拋下一句“有點兒事,先掛了”便隨手掛斷了電話丟到一邊。
  水順著臉頰滑向胸膛,然後一路落下去。千戈閉起眼,整個人籠在一片繚繞的白色霧氣裡看不真切。
  說實話他對昨夜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了,只是恍惚間記得他在酒吧裡正低頭准備吻那個就坐在他身側的人的唇時,卻被人扯了起來,一路扯出了酒吧。
  而至於那個人是誰,他卻不太記得了,昨晚是怎麼到家,怎麼開的門,怎麼迷迷糊糊間將人壓上了床,然後縱歡一夜也已經不太記得了,偏偏身體還記著那人的滋味,緊窄灼熱,柔軟薄涼。
  該死的矛盾和貪戀的存在。
  再想下去恐怕就要有了反應,可偏偏現在那人顯然是就這樣丟下他跑了,也沒處瀉火,千戈嘆了口氣,潑了把水在臉上,抬手關了花灑的開關,隨意的裹了條白色的浴巾在腰上,然後把地上的衣物拎起來准備塞進洗衣機。
  他剛剛本以為,那人帶走他是想要憑著這層關系訛錢,畢竟憑著他當紅小生新晉男神的身份,手上的確是不怎麼缺錢,只是關系有了,那人卻匆匆忙忙的跑了,還真是讓人費解。
  現在想想,昨日給他灌酒的那些人,哪個心裡不是存著這樣的心思的呢,又怎麼會讓他隨意的就將人帶走了呢。
  嘖,真不簡單。
  千戈心下有些惱意,倒不是說有多不耐,也不是說覺得自己錢多專門給人訛錢也無所謂,只是偏偏那個人就這樣丟下他自顧自的走了,也沒留下點兒什麼,甚至可以說是走的倉皇,他是鬼麼,會吃了他麼。
  若說是那些無所謂的人,那也沒什麼,可是偏偏那人讓他覺得熟悉。
  即使是殘留下來的氣息也格外的熟悉。
  至少是見過的吧,不,肯定是認識的人。
  千戈拂了手被水打得半濕的發,將另一只手上的衣服丟進洗衣機。
  都是他自己的衣服,那個人做事還真是……
  不對。
  千戈就要挪開的手突然頓了頓,然後從那一團被他揉得不像樣的衣服裡像扯繃帶似的扯出一條暗藍色的領帶。
  暗藍色的領帶很常見,千戈自己就有很多條,可是偏偏他昨天參加的通告的要求是干淨和清爽,所以干脆穿的白T和牛仔褲,壓根沒系領帶。
  千戈微微眯起眼睛湊近了點兒看,暗藍的底色,上面有些黑色的隱紋。
  而且……熟悉。
  很像。
  之前千笙過生日的時候自己送他的那條。
  千戈臉色微變。
  本來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生日是不會再有送什麼禮物的幼稚行為,只是剛好那天有人送了這條領帶給他,他便順手塞給了千笙當作生日禮物。
  指腹劃過領帶的表面,是很熟悉的光滑手感。
  千戈呼了口氣,把領帶再次拋進洗衣機,便自顧自衝進了另一邊的千笙的房間。
  屋子裡沒有一點兒溫度,和他的人一樣,床鋪也很干淨,像是昨夜沒人睡過一樣的冷清。
  千戈徑直打開衣櫃,目光撕下掃過,心下便已了然,低低的嘆了口氣,往後一躺,把自己砸在了千笙的床上。
  該死的。
  他似乎想起來了。
  昨夜那個人躺在他身下,咬著唇皺眉卻沒掙扎的樣子。他的眼睛向來涼,像是深處含了冰似的,看人的目光永遠不動聲色,什麼也沒放在心上的模樣。這點,他們一樣。
  偏偏昨夜那眼睛裡的冰化了水,過了他的肩,落在了枕上。
  雖說是雙胞胎,從小就是一樣的長相,可是千笙天生比他多一抹媚色,含雜在眼角,平日裡被他那一臉的冷漠阻絕在眼眶,只有當他認真的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才容易被人察覺。
  而且千笙向來戴一副碩大的黑色眼鏡,遮擋住大半張臉,一身白色的長衣,目光薄涼。
  千戈從小便覺得他長得好看,可偏偏那人要麼默不作聲,要麼回他一句我們一樣。
  久而久之,便也習慣。
  時隔多年,他再看到那家伙除了兒時難得的別的神色,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千戈在沙發上坐下,半仰著頭,身體還帶著縱歡之後的舒爽,即使洗了澡也沒法輕易抹去。
  還真混亂。
  昨夜千戈把他從酒吧裡拎回家,自己卻在神智不清間把他上了。
  而他是自己的親哥哥。
  嘖。
  千戈十七歲出道,三年時間爬到這個位置,打得就是暖男的溫柔牌,即使娛樂圈混亂至極,也始終聽了經紀人的勸,沒弄出什麼大亂子。緋聞對像有是沒錯,而且不止一個,但是真正搞到去床上了的,還真沒有。 
  他向來性子懶散,雖說不至於和千笙一樣薄涼,卻也很少把什麼事情,什麼人真正記掛在心上,況且他對那些女星也沒什麼感覺,相反,有時也厭惡她們身上太過濃郁的香水的糜爛氣息。
  陰差陽錯之下,他第一個抱的人居然是千笙。
  抬起手曲了曲指,光線從指縫間遺漏下來,刺痛了眼。
  他知道為什麼千笙不推開他。
  因為內疚吧。
  那家伙,總是喜歡把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那日父親在高速上出了車禍,送進醫院是千笙親自持刀做的手術,也因為搶救不及時,最後還是沒能讓他睜開眼。
  接近中午的時候千笙才從手術室裡出來,當即給他打電話,他卻因為通告沒把手機帶到身上,下午才看到簡訊,也沒趕去醫院見父親最後一面。
  至今也沒到一個月的時間吧。
  那次以後他們也就只有彼此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剩下的那個有著一樣血液的人了。
  致使千笙被他抵住親吻的時候,大抵也是覺得,這是他該受的吧。
  千戈和千笙相處那麼多年,之間又有那種所謂的神乎其乎的雙生子之間的聯系,早已對千笙的性子摸的通透,什麼都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更何況千戈在圈子裡打滾這麼些年,身材也不是白練的,雖然是薄薄的一層,沒有那種所謂的型男猛男那種料,但是也不是每日埋在手術室裡幾乎就沒運動過的千笙能比得了的。
  那時就算他執意掙扎,恐怕結果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吧。
  想起千笙便會想起一些昨夜的零星片段,像有只貓在撓似的,微微的發癢。
  千笙的唇涼,薄薄的兩片,顏色很淺,但也柔軟,唇齒相觸時輕易就讓人淪陷,讓他居然有些貪戀起來。
  千戈記得不久前自己還在想,那個平日裡戴著眼鏡看起來文弱秀氣的,取下眼鏡卻又比女人還要惑人的千笙,以後會給自己找個什麼樣的嫂子,可偏偏卻有搞了一出這樣的事。
  荒唐嗎?
  沒錯,荒唐。
  可是事以至此,難道還可以重來一回?
  何況……
  嘗過那人滋味的自己,再面對一次,又把持得住麼?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叫我煙灰!也可以叫席子!hhh歡迎各種評~

  ☆、逮人

  答案沒人知道。
  他也不是柳下惠,二十歲幾歲本就是容易衝動的年紀,他礙於形像沒和那些人搞到一起,卻不代表他就沒有任何的欲望。
  至少,他知道千笙是撩撥的起了。
  是愛情麼?
  不是。
  大抵只是該有的欲念吧。和是誰沒多大關系。
  他只是沒想過,像千笙這樣薄涼的沒有溫度的人,也終有一人會被人禁錮在身下承歡。
  而那個人還是自己。
  千戈扯了扯唇角。
  他沒嘗試過那些,卻不代表他不懂,圈子裡水深,他就算不想懂也懂了個大概。
  那個地方本就不是用來容納那個器物的,何況是不清醒的放縱。
  他身邊也有Gay的朋友,他自然知道下面那個是極其難受的,而且按著千笙那家伙的性子,恐怕昨日也是第一次吧。
  居然就這樣走了。
  還真像他的作風。
  想及至此,千戈換了衣物,隨手抓了外套出門。
  也不知道是醫院裡夾雜著消毒水氣味的空氣的確是更涼還是怎樣,千笙略微有些冷,稍稍縮了縮脖子。
  把身上的外套換下掛進櫃子,拿了白褂套上,然後順手上鎖,支肘扣了扣子。
  也不知道是哪個動作扯到了傷口,一陣硬生生的疼。
  千笙輕輕吸了口氣,略微往後靠了點兒半倚著櫃門,合了眼。
  昨夜終究是縱歡過度,千戈神智不清下手也是沒個輕重,沒什麼前戲就直接進去了,受傷是肯定的,至於傷到了哪個程度,他也沒那心思檢查,簡單清理了之後便過來醫院了。
  痛得想死。
  快感?
  天曉得有沒有。
  千笙的霉輕顫了一下,然後伸手按了按腰側。
  完全沒效果。還是痛。
  對面的夏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挑了下眉,走近了過來,他剛剛就注意到今天千笙的臉色似乎格外的白,現在又很不適的模樣。
  他空出一只手拍著外套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另一只手提著外套的領子,目光卻沒從千笙臉上移開。抬眸問道,“千笙,你怎麼了?”
  千笙緩了緩呼吸,只是搖了搖頭。
  他向來都是這樣不理人的脾氣,此時倒也不易讓人看出端倪。
  身後的櫃門支撐著他整個的重量,金屬質感的表層即使隔了衣物也還是可以清晰的感覺的到。
  太涼。
  他身上也是涼的。
  “別和我見外,”夏辰皺皺眉,加重了語氣,“你臉色很差,怎麼了,不舒服麼?”
  千笙卻只是偏了頭不搭話。
  夏辰不依不撓,這醫院裡,若說誰最受得了千笙這清冷脾氣,那自然是夏辰。
  原因?還要問麼。
  科裡誰都知道千笙應該是有一張精致好看的臉的,只是他常年戴著那副大框的黑色眼鏡,長相幾乎是看不出來。身材勻稱,高挑纖細,一看就是標准的美人長相,可是偏偏性子太冷,一塊冰似的,讓人沒法親近。
  而且能力又強,年紀輕輕的手術成功率卻很高,這樣的人,即使有一副清冷的薄涼性子,也實在是讓人恨不起來。
  至於夏辰,也是偶然一次看見過千笙手術之後取下眼鏡擦拭臉頰的模樣,說來也簡單,就是一見傾心,窮追猛打。
  只是至今也沒有美人在懷。
  “是不是病了?病了就請假吧沒什麼關系,我給你看看是不是病了。”
  夏辰從桌上拿了聽診器,衝他揚手。
  千笙抬了下目光看他,隨後又別過臉去,依舊是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遮了一半在鏡框下,“沒事。”
  昨夜使用過度的喉嚨有些發干,即使喝了再多的水也無濟於事,帶著明顯的喑啞,卻多虧了千笙原本的嗓音而並不顯得難聽。
  他身上盡是千戈那家伙胡亂留下的青青紫紫的痕跡,任誰看了也看得出那些烙印一般的東西是什麼的罪證,若是就這樣任由夏辰看了,那就真的什麼都說不清了。
  夏辰微微皺了皺眉,知道他向來脾氣倔,這樣和他軟言軟語沒用,雖說來硬的那也沒用,但是好歹能摸清他現在的狀況。於是便直接伸手去捉他的手腕,准備先檢查了再說。
  況且檢查又不是什麼大事,千笙也不至於和他翻臉。
  千笙目光一涼,手腕被人扣住的感覺很不舒服,夏辰畢竟在醫院裡待得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身上的消毒水藥水的氣味似乎揮之不去,帶著讓人不太喜歡的氣息,靠的太近。
  千笙不喜別人碰他,尤其是在他沒有允許的情況下碰,更何況還是直接的肢體接觸,當下臉色便冷了下來,就要拂開他的手,卻被他一把扯了過去。
  這一扯不要緊,偏生扯到了他的痛處,一時間痛得幾乎要蜷起來。
  千笙皺了皺眉,身體止不住的一顫,臉色又白了幾分。
  吸了一口冷氣勉強維持了一下,千笙抬了頭,涼涼的看著夏辰,無論是神色還是聲音裡都沒有一絲溫度,“松開。”
  他向來說話如此,此時卻帶了一分惱。
  他本不適,夏辰這人又該看不懂他的臉色,實在是讓人受不住。
  夏辰剛想回話,卻突然聽到了背後辦公室門響的聲音,此時科裡的醫生都在值班,閑著的就他們兩個,也不知道是誰回來了,便偏頭瞥了一眼。
  卻不是任何一個他熟悉的人,進來的是一個穿著簡單黑色T恤披著外套的男人,即使戴著墨鏡也可以看得出是個長相很好看的男人,他隨意的拭了下頭發,聲音有些懶散,“千笙在麼?”
  似乎是看到了被夏辰擋了大半的千笙,他愣了一下,然後取了墨鏡,直直的看過來。
  於是夏辰便看到了他的臉,霎那間瞪大了眼。
  這、這……
  兩張相差微乎其微的臉。
  夏辰是見過千笙取掉眼鏡的樣子的,並且直到現在也記憶猶新,此時卻突然撞上看到一張幾乎一樣的臉,讓他實在有些難以置信,便又轉頭去看被他拉著手腕的千笙,好確定這真的是同一個人,或是他的幻覺。
  然而事實注定要他失望了,千笙只是半垂著眸子看著進來的人,沒說話。
  進來的自然是千戈,就算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千笙似乎對此毫不在意,但是作為罪魁禍首及受害者親屬,他是說什麼都要來一趟的。偏偏他一進來便看到這個人扯著他的手腕。
  該怎麼說?捉奸在床?
  嘖。
  千戈挑挑眉笑笑,眉宇間確有一絲怒氣,“怎麼,打擾你們了?”
  千笙也不答話,只是將手從夏辰掌中掙脫出來。
  千笙雖然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但是掙脫開夏辰的動作千戈還是看到了,心下的怒氣撫平了些,便走進了些,很自然的走到他身側,一手環上他的腰,微微用了點兒力幫他揉了揉,道,“跟我回去。”
  千笙翻了翻眼皮,腰側的痛隨著他的力道稍微舒緩了點兒,便也不計較了,“我在上班。”
  千戈挑了挑眉,也不惱,手上略微加重了點兒力道。但那麼聽話的就跟他走了的那就不叫千笙了。
  “請假。”
  他一進來就看得出,千笙的臉色很差,也清楚自己下手沒輕沒重,必定是傷著了。人是說什麼都要帶回去的。
  千笙懶得理他,伸手按住他的手。
  夏辰在一邊看得一愣一愣的。
  有一個和千笙長得一樣的人來找他不說。
  兩個人就這樣當著他的面這麼親近真的好麼?那個任由人環在懷裡的人是千笙?是千笙?
  啊喲我去!
  千戈沒說話,千笙更是不說,只是抬著一雙眸子看著他,像是杠上了的樣子。
  千戈噗嗤一笑,突然貼近他的耳邊,壓低了聲線道,“不想那裡壞掉發炎的話,就乖乖和我回去。”
  說著,環在他腰上的手略微下移了些許,倒也沒有太過靠近。
  千笙瞪他一眼,說是瞪,也不過是看的時間變長了些,目光裡除了涼意,還帶了點兒東西。
  至於那是什麼,沒人分得清楚。
  千戈沒再等他回話,而是直接收緊手臂將他抱了起來,見他突然離開地面眼底閃過了一抹慌意,唇角的笑意更深,反手戴上墨鏡,衝夏辰丟下一句“人我帶走了,幫他請假。”
  頓了頓,又帶著一張笑得燦爛的臉加了句“謝謝。”
  夏辰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就這麼把人抱了出去硬是沒說出挽留的話來。好半天才反應,咬牙切齒。
  艸!那家伙到底是誰啊憑什麼抱他?
  他都沒抱過,不對,他碰都還沒碰過的憑什麼!
  那句謝謝還能說的不走心一點兒麼?還能再不真誠一點兒麼!
  千笙的確是被他嚇了一跳,微微皺了皺眉,道,“放開。”
  “不放。”
  千戈挑挑眉,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你打我呀我就是不放。
  千笙也懶得管他了,側過頭把臉擋住。
  現在恰好是大部分人都在值班的時候,走道裡只有幾個零星的小護士和病人,千笙被這樣抱出來也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當然,只是相比較而言。
作者有話要說:  

  ☆、上藥【1】

  千戈一踏出門,目光便都整齊劃一的投了過來。
  千戈在圈子裡時日不短,也是經過了標准系統的培訓的,平日裡走路也自然的有了點兒藝人的味道,會覺得特別也不奇怪。
  當然,他抱著一個男人出來可以說是更奇怪的。
  即使戴了墨鏡也擋不住千戈的光,現在千戈在風口上,可不想被人認出來,只能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無視那些目光。
  車就在樓下,千戈松了口氣,將人放上了副座,自己便也上了車。
  他們剛走,便有小護士睜大了眼睛,突然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剛剛那個,好像千戈啊!”
  周圍的小護士都是一愣。
  在這裡的護士實習居多,再大的也不過二十來歲,正是喜歡追星的年紀,更何況千戈是現在當紅的藝人,她們那兒能不知道。
  短暫的沉默。
  “所以果然是吧?”
  “啊這麼說來真的好像啊!”
  “沒有要到簽名!沒有拍照!啊,氣炸了!”
  “剛剛他抱出去的人是誰?誰啊?”
  ……
  辦公室內。
  夏辰苦著一張臉,臉色很臭。
  TM的,剛剛他怎麼就這麼讓人給走了呢!啊真是沒救!
  好歹他也得伸一個爾康手挽留一下啊!
  該死的!
  車內只剩下兩個人的氛圍有些尷尬,好在千笙向來都是這樣不太說話的樣子,不說話也不那麼讓人不適應。
  千笙也知道出都出來了也就沒什麼好再掙扎的了,他也不是那些嬌裡嬌氣動不動掉眼淚的女人,便自顧自的系了安全帶,看著窗外。
  紅燈。
  千戈撇過頭看他一眼,他的臉對著窗外,微微歪著脖子,衣領有點兒落下來,看得到他白皙修長的脖頸上,留下的縱歡的痕跡。
  千戈自知是他留下的,卻沒有愧疚,反而心情很好的揚了揚唇角。
  路不遠,何況他來時便將東西買好了,於是隨手拎了塑料袋,另一只手便要去抱他,千笙只是望他一眼,冷冷的冒出一句“沒殘疾。”
  千戈笑笑,便任由他去,他向來性子倔,和他強反而不好,便只是伸手扶他。
  千笙也沒躲開,垂眸,關了車門。
  開鎖進門,千戈便直接將千笙拎進了臥室。
  他本意是進自己房間的,可是偏偏走之前沒來得及打掃,裡面還是一片狼藉,只好轉身又進了千笙的房間。
  千笙抬眸便看到正對著自己的千戈的房間,霎時昨夜的事情便又都回想起來了,耳根有些發熱,微微收緊了手指。
  剛進門,千戈便直接將人壓上了床,將手裡的塑料袋隨手放在了床頭櫃上。
  千笙此時腦子裡還都是昨晚那些荒唐的疼痛,被他這樣一壓,更是驚疑不定,慌亂間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皺了皺眉,“你干什麼?”
  千戈翻翻眼皮,脫去礙事的外套,俯身撐在他上方,臉上帶著曖昧不明的笑,他挑挑眉,道“上藥,還能干嘛?”
  千笙被他這輕佻的模樣氣著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冷冷的瞪他,手指攢著他胸前的衣物。
  千戈卻將手附上了他的身體,撩開過長的白褂,貼在了他的小腹上。
  准確地說,是正在解他的皮帶。
  “你干什麼!”
  再次重復這句話,千笙已然有了惱意,那種疼痛太過刻骨銘心,讓人生畏。
  “上藥,”千戈難得收起平日裡掛慣了的懶散的笑,認真的對上他的眼,“抱歉,千笙。”
  千笙沒答話。
  “受傷了吧……讓我看看。”
  他離得太近,呼吸都落在了千笙的頸側,格外的癢。
  他一手箍著他的腰,一手解他的皮帶。
  千笙身體一顫。
  無論是千笙還是千戈,在這種事情上都算是一知半解,沒有實戰經驗的人,除了昨日晚上那次混沌之外基本什麼也沒經歷過。
  千戈的氣息亞的近,就落在他的上方,輕緩的呼吸拂過他的皮膚,像是有人拿了貓尾,一下一下的撓過去。
  千戈性子就這樣,認定了什麼事情,也不會問緣由,也不婆婆媽媽,直接欺身而上。
  就像他認定了昨夜被他壓上的那個人是千笙無疑,便也不問任何,上來就是要檢查,絲毫不會擔心若是認錯的尷尬。
  可偏偏他還很准,一猜就中。
  千戈褪他的褲子的動作利索而干脆,三下五除二就將他身上黑色的西褲剝到了大腿。
  千笙人很瘦,千戈剛剛抱他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抱在懷裡幾乎沒什麼重量,似乎再吹幾下就要飛跑了似的。他腿的線條修長而纖細,柔和的曲線弧度,倒是和他那張冷冰冰的臉全然不同,貼上去時,掌下的溫度很涼,他向來體溫偏低,體質陰寒。柔軟而白皙的皮膚,隱約可以看見放縱過之後的痕跡。
  千笙算是回了神,手指一曲,捏緊了他的衣服,收攏了腿,“放開。”
  這樣分開雙腿讓他只能想起夜裡的承歡,他雖不掙扎,卻不代表他就不會痛。
  分開了一夜的腿,現在也還在微微顫抖,可是這人卻偏偏不放開他。
  真是……
  千戈全然不理會他,反而錮住他的手,利落的一扯,將西褲和胖次徹底剝了下來,丟到地上。
  千笙的白褂很長,裡面的襯衣也不短,卻被千戈提前撩起,根本沒有起到絲毫的遮掩作用。千戈目光微閃,托住他的膝蓋,將他的腿搭在了自己肩膀上,然後又松手換作托他的尾椎。
  他力道很穩,也不可抗拒,千笙背有些離了床,懸了空,只是依著他的掌才支住沒有落下。
  這姿勢著實讓人羞恥,千笙紅了耳根,剛要開口,卻突然發覺有個東西已然抵在了那個位置。
  是千戈的指,修長而靈活,此時就貼在他紅腫起來的地方,慢慢的沿著那處的線條劃過去,似乎在感受著什麼。
  被觸到傷處,隱隱作痛,千笙皺著眉狠狠推他,卻全然沒有成效,即使昨夜是被比指還要碩大的東西貫穿,但是好歹那時的千戈尚未清醒,那種羞恥感,甚至沒有現在來的強烈。
  溫度很低,千笙的下身就這樣暴露在空氣裡,著實很冷,偏偏千戈的指更涼,貼在那個位置,該死的舒緩了他的疼。
  千笙呼吸一置,抬眸便看到一張認真起來的臉,咬咬下唇,便拼著疼痛也不在乎了用力的收緊了腿。
  千戈自然是感受得到他的掙扎的,卻全然不顧。他再怎樣掙扎,只是箍緊了他的身子讓他沒法亂動。
  他的腿一直在輕微的發顫,又偏偏要用力,千戈也被他如此亂來的舉動惹出了些許怒意,突然再次分開了他的腿,弧度比方才還要張開得多。
  千笙倒吸了一口冷氣。
  千戈微微俯下身,安撫似的輕輕吻了他的耳尖,貼在他的耳邊,道,“這樣我看不到。換個姿勢。”
  千笙抬眸瞪他,千戈卻笑著握了他的腰,將他突然的翻了個身,然後再次欺身下來,阻止了他的胡亂掙扎。
  千笙自知是逃不掉了,心下的羞恥和不甘卻怎麼都壓不下去,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臉埋在了枕頭裡。
  千戈眉毛一挑,認命了?
  千笙的確是認命了。
  這人打打不過,強強不過,說話根本不聽,完全照著自己的性子來,真是……無藥可救。
  千戈笑笑,千笙難得的順服安撫了他的心情,於是便也斂了情緒,伸手抓住他的腳踝,將他的腿曲起來,弓起身子,身後就這樣正對著自己,一覽無遺。
  千笙瞳孔微微一縮,埋在發間耳和枕中的臉便微微泛起了紅。
  紅腫是必然的,又撕裂了不小的口子,難怪起來時,床上除了白色的濁液,還含雜著斑斑的血痕。
  果然是傷到他了。
  千戈輕輕嘆了口氣。
  昨夜他是有多不知收斂,又是怎樣混蛋。
  伸手從床頭櫃上的塑料袋裡拿了藥膏,屈指挖出一大塊,輕輕的按了上去。
  那藥是什麼千笙不清楚,卻格外的涼,任由著他的指腹肆意的按壓,順著那處的褶皺緩慢的舒展開來。
  那種濕滑的涼意一擴散開來,便好受了許多,折騰得他幾乎動不了的疼總歸是被壓制下去了很多。
  千笙微微眯起眼睛,身上也松了力道。
  感受得到他身上的緊繃終是送了,千戈唇角揚起一抹笑,又,空出的另一只手在他的大腿外側緩慢的撫過。
  千笙尚且感受著那藥膏來得極快的藥效,體內卻突然擠進了千戈的指,這一下著實是猝不及防,唇間那一聲帶了驚詫的低呼也沒能抑制住,從枕中遺漏出來。
  千戈的指似乎頓了一下,隨後便就著藥膏的滑稽,長驅直入的探了進去。
  那一聲散了的單音節的呼聲還是沒有受到絲毫阻礙的落到了千戈耳中,他微微愣了一下,下身便有了反應。
  該死。
  千笙除去眼角那一抹媚色,染上了□□的聲音居然也撩撥得勾人。
  千戈狠狠吸了一口氣,抑制住翻身將他壓下的衝動,將指發泄似的推入了他體內。
作者有話要說:  

  ☆、上藥【2】

  內側溫熱而灼人,滾燙而緊致,即使昨夜放肆了一夜,現在也緊窄了起來,僅僅是一指伸入,似乎就沒法進入更多。
  有些難以想像,昨夜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麼承受住他的衝撞的。
  混合著藥膏,指的進出似乎也不是特別困難,千戈壓制住情緒,一手拖著他的腰,緩慢的轉動了手指,將藥膏塗抹開來。
  千笙一顫,用力的揪住了枕頭的邊角。
  那指和藥膏都太涼,就這樣衝撞進他的體內,實在是讓人沒法忽視,何況千戈居然就這樣在裡面伸曲著手指,千笙閉了眼,感官卻只是更加強烈的注意到那個異物就這樣進進出出。
  恍惚間千笙意識到這人,還是自己相處了二十多年的親生弟弟,頓時心下更是一涼,只顧冗自揪緊了枕角。
  他想起很久以前,已然在記憶裡並不清晰的那些記憶。
  他們承了父母的長相,自小就生的粉嫩惹人喜愛。那時他們還沒有長開,也就只有大人大概及腰的高度,那時候的千戈很愛撒嬌,總喜歡賴在父親的腿上,要父親將他舉高。而換作自己,則更喜歡粘著母親,任由她溫和的摸他的頭。
  他們的差別,自小就有。
  自小就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從沒有人會輕易把他們認錯。
  直到現在。
  也還是一樣。一點兒也沒變。
  千戈卻沒注意到什麼,只是尋思著昨日大抵是玩的很過,今日身體對這人的記憶才會銘刻入髓。便抽出指,在千笙以為他終於是結束了的時候,再次沾了藥膏,直衝而入。
  這次進的更深千笙死死的咬住下唇彩沒讓那句到了唇邊的□□聲遺落出來。
  痛。
  死小子。
  突然緊縮的身體,霎那間的包裹讓千戈吸了一口氣,俯下身輕輕撫上他的脖頸,手指又進得深了些。
  “別撩撥我,千笙。”
  千笙吸了一口氣,勉強把臉從枕頭裡抬起來了些,偏過頭望了他一眼,道,“抽出去。”
  千戈不答,反倒是笑意盈盈的按入了深處。
  千笙悶哼了一聲,身上的人卻貼了下來,唇瓣摸索著他的耳垂,輕緩的道,“哥,我想做。”
  千笙耳根更紅了些。
  多久沒聽他叫過哥了?上大學之後就沒有了吧。算到現在居然也五六年了。
  可偏偏這人就是這樣,這種時候就知道叫他哥。
  什麼人,真是!
  見他不回話,千戈更是靠近了些,即使隔著褲子的布料,千笙也可以感受得到裡面的東西早已抬了頭。
  臉色一白,千笙有些氣急,冷冷望他一眼,“滾。”
  到現在,那個地方還是痛得不行,這人是發X期麼。
  見他變了臉色,千戈便也不逗他了,只是壞心眼的將埋在他體內的指動了動,笑道,“騙你的。”
  千笙只是望著他,不說話。
  因為他的動作而染上些許淺淡的泛紅色彩的身體,就這樣躺在身下,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樣,還真是讓人難以把持。
  只是他現在有傷,就算千戈在怎樣難耐,也終是會顧及到這個的。
  “你一個醫生,”頓了頓,千戈突然道,“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做個屁。”
  千笙懶得理他。
  到底是誰把他弄成這樣的。
  簡直是……
  千笙眯了眯眼睛,“我最近有手術。”
  “再提手術把你做到下不了床。”千戈環著他的腰,道。
  語氣輕佻,千笙卻知道他是真的會干出這種事的人。
  於是撇過臉不看他,也不予以回應。
  等到千笙換好衣物出來時,千戈已然收拾好了被他們弄得一片混亂的房間,從廚房裡探頭望他一眼,笑笑,道,“先看電視吧,我做飯。”
  他自然是知道千笙出去之後是沒有吃早飯的,他那身體,不吃怎麼行。
  千笙微微點了點頭,靠在了沙發上。
  有多久他們沒有在家裡吃過飯了?他都快要忘記了,千戈是會做飯的。
  他們一直都是同居,可是兩個人的工作都一個德行,千笙時不時的做手術到凌晨,而千戈的通告有時甘脆一兩個月都不回國。
  這房子倒像是僅僅提供居住環境的,可以回的一個地方了。
  家麼?
  還真是不像啊。
  千笙挑了個抱枕墊在腰下,靠著,百無聊賴的換台。
  按了幾下便看到了熟悉的臉,是千戈那小子。
  於是便丟掉遙控,抬抬眼睛看著。
  似乎就是最近的訪談,千戈穿著一件奶白色的毛衣和深藍色的牛仔褲。對著鏡頭輕輕笑起來的樣子似乎和平時那個懶散的人一點兒也不像。電視裡的千笙眉眼溫潤,目光柔和,看人的時候,會輕易給人一種專注而放松的錯覺。
  果然是包裝太好麼。
  千笙眯了眯眼睛。
  是一些無聊的問答,這樣的節目目的大概只是讓那些小女孩子發發花痴而已。千戈也只是從頭到尾坐在那個高腳凳上,任何回答都中規中矩,沒什麼看點。
  耳邊一熱,是千戈不知什麼時候從廚房裡出來了,貼在他耳邊,眼裡含著些許笑意,“怎麼,我太帥了,看得出了神?”
  千笙翻翻眼皮,沒理他。
  千戈也不惱,只是後退了些許,臥室裡手機響了,便伸手指了指飯桌示意他先吃飯,於是自己進了房間。
  意外的是手機沒在臥室,而是在浴室。
  千戈揉了揉頭發,早上就忘記把手機拿出來了,泡過水也不知道對性能有沒有什麼影響。
  屏幕上顯示的來電是經紀人,頓了頓接聽。
  意外的那邊沒有再大呼小叫,而是稍稍斂了情緒的口吻。
  “千戈,有點麻煩啊。你昨天去那個酒吧被人拍到了。還拍到了□□。你沒碰是沒錯。不過,處理起來還是有些麻煩的。”
  末了,他又笑笑,“不過公司暫時沒打算放棄你,你短時間之內還是不要拋頭露面了。”
  千戈眯眯眼睛,輕輕笑笑。
  什麼啊,這算是警告處分麼?
  真輕。
  “對了,”那邊有翻開什麼檔案的聲音,“兩個月之後公司有去國外訓練和拍攝的機會,雖然這段時間你少露面,不過還是要准備一下那個。不出意外的話,可能是你的。”
  頓時又換上咬牙切齒的語氣,“你小子要是不給我搞這一出,就肯定是你啊臭小子!”
  千戈笑笑,小指已然抵在了掛斷鍵上方。
  “啊……我知道了啦。你還是專心收拾爛攤子吧。”
  於是毫不猶豫地掛斷。
  經紀人捏著手機,惡狠狠的瞪著那個通話已掛斷的名字,繼續咬牙切齒。
  還有比他更對前程無所謂的麼?
  還有比他更懶散的麼?
  還有比他更讓人抓狂的麼?
  沒有!
  “啊啊啊,臭小子!”
  千戈隨手把手機丟到一旁,側身從房間裡走出來。
  千笙在桌前已經動了筷子,微垂著眼瞼,鏡框下的睫毛很長,透過去看是細小的濃密陰影,覆蓋在他的眸子裡,帶著一點兒淺淡的溫度。
  這大概也是所有人記憶裡他的模樣。
  他們大概也已經是過了那個被稱之為少年的年紀了,大學畢業工作的時間也不短了,只是偏偏有張好看的臉,不易老,不易被拋。
  千戈笑笑。
  也幸虧這樣,他才沒有輕易被觀眾拋棄。
  拉開椅子坐下,千笙已然替他裝好了飯,連著筷子擱在一邊,指尖觸到筷子的那一瞬,居然有了點兒閑適的家的味道。
  真難得。
  輕輕的笑出聲,笑意掛在唇角。
  千笙抬抬眼睛看他,一張帶了點兒笑意的臉,恍惚間和剛才電視裡看到的那個他有點兒重合的樣子。
  “想什麼。”
  千笙停了筷子,攏了指,問他。
  回答在唇邊滑了一圈又重新咽回去,千戈唇角又揚了些,望著他的眼,“想你。”
  拉長了的尾音,又頓了頓,補上一句。
  “想你到底是怎麼去醫院的。”
  不出所料的對面的人撂了碗筷直接起身回了房,自始至終沒看他一眼,千戈冗自笑起來。
  原來也是會生氣的啊。
  或者說是害羞了?
  第二天千笙就再次恢復了正常上班,早晨千戈就來得及聽到了開門關門的聲響,等到爬起來的時候已然沒了蹤跡。
  他向來性子倔。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種優點。
  這些天千戈倒是的的確確的閑置下來了,沒有通告,不拍戲,也不開演唱會的日子在記憶裡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這樣想來的話,似乎自他慢慢有了名氣之後就再沒有過了。
  蠻懷念的。
  千戈眯了眯眼睛,然後合上眼瞼睡過去。
  千笙剛進辦公室,就被迎面而來的夏辰攔住。
  也無非是些像“你有沒有好一點兒啊?”“沒事吧?”“昨天那個是你誰啊?”“你還好吧?”“昨天到哪裡去了?”這樣的問題。
  千笙微微偏過臉繞過他去開櫃子,全然不給面子。
  夏辰絲毫不受打擊,給面子的那就不叫千笙。望而卻步的那也不叫夏辰。
  於是便再次的追上去纏著問。
  只是那人背對著他,脫了外套換了白褂,然後打理好一身,也沒有回過他一句,不,一個字,而是又鎖了櫃子出去了。
  夏辰有些尷尬的笑笑,也不在意,隨手端了一邊的杯子抿了一口,半睜的眼裡有些許光明明滅滅。
作者有話要說:  

  ☆、聯誼

  若說論起來,醫生這個職業,並不算什麼很清閑的職業。尤其是牙醫之類的醫生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幸虧內科這個科選的人多。千笙待的也是大醫院,偶爾也會有合適的清閑時間,而並非每日都要忙到凌晨。
  夏辰年紀比千笙大三歲,卻憑著家裡祖上五代為醫和自己的技術,老早的當上了內科主任也沒人說什麼閑話。
  科裡手術多,小護士也就多,都是些剛剛畢業的小女生,十幾歲二十出頭的年紀,說起話來劈裡啪啦倒豆子似的,並不會讓科裡太沉寂,反倒是有時聒噪得厲害了,被護士長訓斥。
  小護士們剛來都會被有些資歷的醫生帶著熟悉醫院的環境,千笙恰好輪了空,還有一個月的下一批實習生來的時候卻沒那麼輕易躲過去了。
  護士們有了前輩的叮囑,也有了自己平日裡的推敲,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千笙性子冷淡,不和人接觸,敢於和他接觸的小女孩子也還真不多,不過關乎到自己偶像的問題,即使對方是個啞巴,也總歸是要問的。
  於是千笙剛從辦公室出來,便有被推出來的膽子大點的的女孩子靠近了過來,捏捏指,問,“千醫生,那個……”
  千笙住了步子,移了目光看她。
  薄涼的目光,隔了一層鏡片更顯得遙遠,似是帶了點兒涼意,讓人不由得生出幾分畏。
  “那日那個和你一起的,是千戈麼?”
  那女孩子有些閃躲,終還是大著膽子問了出來。
  一邊的人都豎著耳朵聽。
  千笙有點兒意外。雖說和千戈相處這麼多年,他的職業他自然也知曉,卻從來沒什麼想法,也沒有過多的評價,那時千戈告訴他他要走演藝圈這條路的時候,換來的也只是一句,哦,那好好走。
  不過那家伙還是有點兒名氣的。
  不是和自己想的那樣的三流藝人麼。
  千笙悶了會兒,然後很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他沒提過並不代表他要否認,只是沒人問起,他便也不提。
  何況他是個藝人,就算他是個礦工,是個清潔工,他也沒想過要否認這樣的事情。
  於是小護士的眼睛瞬間亮了。
  是男神的熟人啊熟人!艾瑪偶像生活圈子就在自己身邊啊好激動怎麼辦!不行了太激動了說不出話來了!
  於是身邊另一個小護士趕緊接了一句“千醫生和千戈什麼關系?”
  千笙依舊木著一張臉。
  還能有什麼關系。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熟悉的名字,是千戈。
  於是千笙側身錯開那些小護士的包圍圈,邊下樓邊接了電話。
  小護士在他身後繼續星星眼。
  剛剛那個名字沒看錯是男神對吧?果然認識而且很熟是吧!艾瑪太激動!
  醫院的樓梯大部分時間沒有人,畢竟安裝了很多的電梯,爬樓梯這種耗費體力的事情已經很少有人願意干了。
  轉角,千笙隨意的停了腳步,“喂”了一句。
  那邊千戈的聲音裡還帶著沒睡醒的慵懶氣息,軟軟的響在耳邊,微微上挑的音調,大概是他唱慣了歌練出來的磁性。
  “千笙。”
  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便沒了下文。
  千戈的聲音和性格有些不似,聲音溫和,深情裡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玩世不恭,他笑起來也很溫軟,事實上按照性子來講確是個爛人。
  不知道欺騙了多少純真少女。
  說到爛人這一點上,他們還真是出奇的相似。雖然看似全然不同,但是歸根結底還是有一樣的地方的。
  爛根性?
  或許吧。
  “想你了。”
  那邊的千戈輕聲笑起來,揚起來又微微落下去的聲音,似乎是翻了個身,有被料摩擦的聲響。
  “滾。”
  沒弧度的聲音,涼薄得似是在冰水裡浸泡過。
  不,是低溫儲存過的紅酒裡泡過。
  涼,又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醉人。
  千戈笑著摸了摸鼻子,“中午回來?”
  “不回。”
  沒有絲毫遲疑的回答。
  千戈挑了下眉,“去干嘛?”
  “聯誼。”
  簡潔有力的回答,隨後便是掛斷的冰冷忙音。
  千戈愣了愣,唇角的弧度徹底的褪下去。
  不出意外,每個男人都有這樣的情節。
  和自己有過初次關系的人,無論是有沒有感情,是否相識。只要和那人有了這樣的一層關系,便會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獨占欲。
  即使那人不再屬於自己,也不想那個人再貼上另一俱身體,雌伏再另一個人身下,婉轉求歡。
  千戈記得有人和他提起過這個,被叫做什麼情節他忘了,那時只是隨便聽聽,沒放在心上,卻也沒想有一日會在自己身上應驗。
  處男情結?
  鬼扯。
  他和千笙不是愛情,這是他們均心知肚明的事情。
  不過是意外的一次露水之歡,還不出自他們各自的意願,說是一夜情,都讓人覺得勉強。
  只是那人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在他面前說出要去聯誼,然後這麼解釋也不解釋一句的把電話掛了。
  他簡直忘了那一晚。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記住。
  還真是大膽啊。
  千笙。
  嘖。
  維持一份愛情不容易,經營一份好的愛情更不容易。
  這是誰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是縱容一份欲情卻很容易。
  所以才會有了床伴這個東西。
  沒有愛情,僅僅給予歡情。
  或許也交換得心甘情願。
  千戈是嘗過和千笙一起的那種致死也舍不得放開只想放縱的滅頂快感的,那種滋味還真是該死的刻骨銘心。
  聯誼。
  他還真不希望知道聯誼這東西是什麼。
  那個薄涼而勾人的千笙,會任由著另一個人取下他的眼鏡,用那雙勾人奪魄的眼睛安靜而無波的眸子望著那個人,任由著另一個人環上他的腰,慢慢的收緊,箍住他比女人還好的手感的腰,任由著那人將他壓在身下,沿著他的肌理的線條一路吻下。
  或是執起一個女人的手,褪去那種冷淡的神色,輕輕的對她笑笑,扣住她的小指,將她的頭輕輕的攬過靠在他的頸側,會給她的無名指上戴上戒指,淺吻她比他小一號的纖細的手指,會給她束起發,修長的指尖劃過她的長發,隨著下頷柔和的線條,停在她的唇邊。
  真是……
  千戈黑著一張臉,秒速下床。
  千笙說的去聯誼,還真不是騙他的。
  這是醫院向來的慣例,畢竟醫生這職業,要找到配偶也的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是每個人都是性冷淡,□□這種事情,雖說總是被包裹在一層羞恥和隱秘裡面,但是卻也比愛情來得真切。
  於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等待著這天。對於那些在醫院裡沒什麼背景的小護士來說,這是個靠出賣身體獲得前途的好途徑,而對於那些想發泄卻沒處瀉火的醫生來講,也是個難得的念想。
  那聯誼有沒有變味,誰知道,聯誼的本質不就是這個麼。
  千笙向來是不參加這聯誼的,通常都是深夜加班或是徑直回家,也沒人有過多的挽留,這方面,所有人都是把千笙當作性冷淡看的。
  去不去無所謂。
  但是這回不同。
  他最近想起那家伙的頻率太高,這不安全。
  千笙眯了眯眼睛。
  若是聯誼找到了合適的戀人,那也不錯。
  他還真該慶幸可以忘了他。
  千笙一直都不是一個會輕易害怕死亡的人。
  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內科醫生這樣一個日日面對無數生老病死的職業。
  或者說,他天生性格使然,對任何事物都看得比別人淡,陷得淺,即使每次他都可以很清晰的意識到,那個手術台上的人可不可以扛過這一劫,全部都把握在他手上,他也可以不動聲色,甚至是冷情的做出最機械而精准無誤的判斷。
  他沒有那種所謂的沾上鮮血就會興奮的特殊癖好,也沒有戀屍癖或是怎樣,只是清冷,像個沒感情的人。
  或許這也是他手術成功率高的緣由。
  但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終究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那個小時候一手抱著他一手抱著千戈,笑得像是可以頂天立地的男人也終是離去了。
  他沒能救回他。
  也許是照顧他的情緒,這段時間醫院給他安排的手術格外的少。
  這也讓他好歹松了口氣。
  他現在的身體,的確不適合做那些高專注的費神的事情。
  所以當他表示聯誼會參加的時候辦公室剛剛還熱鬧的像是趕集似的的場面瞬間就死寂了。
  什麼?千笙參加聯誼?千笙?聯誼?
  我去這兩個名詞確定不是天敵?確定不會打起來?
  好在科裡的眾位都是心理承受能力強的人精,少部分人眼睛默默的亮了。
  這真是千古奇聞。
  好後悔沒有拍下來!
  唯獨剩下一位男醫生默默流淚,捶胸頓足。
  今天剛好他輪班,本來以為可以毫不猶豫的讓千笙替一下班去快活快活的。
  失策失策。
  還我聯誼!
  苦命。
作者有話要說:  

  ☆、他他

  聯誼會以往都是下班以後的晚餐時間以及之後的整個夜。這種就像是埋在血管裡的不需要提醒就彼此心照不宣的規則也是人的本性。
  難以抗拒。
  千笙猜到千戈必然是要來的,於是干脆的離開了腦外科,換了便裝去了門診部避難。
  夏辰更是樂意見的,下午一直繞著千笙問這問那,又是“千笙你是不是看上了科裡哪個誰啊?”“今年怎麼會突然想去啊?”“今天晚上會待到幾點啊?”“你開車麼我送你回去?”這一類的。
  千笙本不去理會他,但是畢竟門診部的護士醫生不比和自己一個科的醫生們熟悉了他們兩個的相處方式,均是時不時投來些隱秘的目光。
  千笙有些惱意,於是隨手拿了桌上的蘋果塞進了他嘴裡,順利堵住了那些聒噪的聲響。
  清淨了。
  千笙眯了眯眼睛,松了口氣。
  夏辰驚嚇之後便是徹徹底底的受寵若驚。
  艾瑪,千笙,千笙喂他吃東西了!千笙喂的!他沒戴手套也沒一臉嫌棄啊!
  這,這,這……
  歷史性的時刻他要不要掩面痛哭?
  好感動啊千笙小天使,舍不得吃了怎麼辦不能一直叼著吧好郁悶!
  啊,郁悶死也樂意啊!
  感謝上帝,阿門!
  於是夏辰一臉溺死在幸福裡的表情,對著那只蘋果糾結於到底是吃還是不吃足足糾結了大半個小時。
  著惱的同時還不忘繼續討好千笙,毫不猶豫的拿了桌上另一只蘋果獻寶似的遞到了千笙面前。
  “千世尼夜次?”
  (千笙你也吃?)
  嗚哇哇哇感情的升華歷史的巨變大國的崛起啊!
  趕快趁熱打鐵!坐擁江山,美人在懷啊!
  夏辰沉浸在自己的腦洞裡不能自拔。
  叼著蘋果說出的話不清不楚,但是光是他那一臉求表揚的表情便可知道他的想法。
  還真是好懂。
  千笙默默的避開他的手,不冷不熱的回了句“不用。”
  他向來有潔癖,那蘋果也不知道洗沒洗也不知道是誰的就這樣撂在這兒,況且這裡是醫院,是細菌泛濫的地方。
  這好意……心領就夠了。
  不知道夏辰會不會吃壞肚子。
  千笙默默的收回目光。
  千戈趕到醫院找千笙的時候,不出所料的沒有找到人。
  小護士一臉微笑的回答他,抱歉,千醫生今天有些事出去了,你要找他?等他回來我會聯系他的,請問你的名字是?
  顯然是千笙提前交代好了,才會有如此流暢也如此套作的回答。
  千戈伸手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休息得格外好,那裡已然沒有了前幾日酗酒之後的強烈脹痛。
  再加重力道揉,不知是觸到了哪根神經,硬生生的疼。
  “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千戈半皺著眉問,尾音稍稍上抬。
  小護士默默的點頭。
  小護士不是不知道面前這個高挑的男孩子八成是一個很帥的人,即使他戴著墨鏡和口罩,而且聲音很好聽。
  甚至可能就是千戈。
  那麼問題來了。
  千笙是沒關系啊,他也不會發火也不會將自己怎麼樣,就算出賣他恐怕也只是更冷淡了這種事情無所謂啊,但是!
  但是!
  關鍵就是夏主任啊!
  夏主任手上可是有她的把柄的啊! 
  要不是夏主任一臉嚴肅的拍著桌子對她說,你要是沒有守好,暴露了千笙的行蹤,我就把照片發給你BF的話,她才不要承擔這重大的責任!
  唔啊男神我對不起你!
  在小護士心下腹案理由替自己開脫和默默流淚的時候,千戈已然支了肘,一撐前台的台面,便離開了原地,側身進了千笙的辦公室。
  的確沒有人,裡面只有一些沒見過的面孔在忙忙碌碌。
  千戈微微眯了眼睛,掏出手機給千笙打電話。
  不出所料那邊沒有接,於是改為發了個短信過去。
  ——敢去你就死定了。
  ——你在哪兒?回來。
  ——喂,叫你不許去。
  千笙合了眼,把手機關了機。
  我不是你誰。
  何論你管我。
  聯誼的時間向來是定在了晚餐之後。
  連續三年去的是同樣的酒吧,《Twinning》,簡單明了。
  千笙落在人流的最後,微微眯著眼,身上的白褂早已換掉,換穿了一件齊整的乳白色西服,立在一群穿著便服的隊伍裡,略微有些顯眼。
  夏辰站在他身側,唇角含著一抹掩飾不去的笑。
  全市最大的酒吧,夜夜人滿為患。
  Twinning如此吸引人,並不僅僅因為它的確是內部奢華無比,宛若天堂,也有它那冠冕堂皇之下暗暗掩映的糜爛,微微的在空氣裡發酵,散出輕微的混合著香水和鈔票的氣味。
  這裡是最大的有色交易場所。
  一層是做正當酒吧業務的地方。
  二樓是提供方便的賓館。
  負一層是賭場。
  而再往下,就是常人不能涉及的地方了。
  那裡是有色交易的拍賣場。
  那裡提供的特殊商品,必定是上層社會那些囚禁在糜爛生活裡的人所需要的。
  據說Twinning背後最大的股東是黑道目前最鼎盛的世家,所以敢在裡面鬧事的也少。
  至於為什麼他們次次來都有包間剩下,也不用擔心付費和善後這一類的事情,則都多虧了夏辰。
  據他自己所言,是與這酒吧的人有舊,至於真正的原因,他不願說,也沒有誰會去問。
  、
  心照不宣。
  千笙不喜歡這裡面散在空氣裡的那種濃郁的香水氣味。
  那種混雜著像是隱秘的欲望的氣息,似乎隱隱帶著一點兒催情的效果,慢慢的擴散在鼻尖,隨著呼吸進進出出,輕易挑起人的性味。
  夏辰察覺出身側的人似乎有些不喜,干笑了兩聲,摸了摸鼻子。
  這是酒吧裡特有的,也必然會有的氣味,就算是清吧,也逃不開,何況是這種本就是為了利益和欲望而存在的地方。
  酒吧裡的人流不斷的湧動,一個不慎就和前方的人遺失,迷失了方向,獨自沉浮在這一片黯淡的,散發著人體皮膚上帶著的不同的卻又同樣辛辣的氣味的海裡,妄自浸沒。
  千笙的目光往前落,放在了這些自己認識的,一起工作了很久的人身上。
  背影的他們很陌生。
  似乎從來不曾相識。
  身側有端著香檳的衣著暴露的女人貼過身體來,微微觸碰到手肘,被那個陌生的女人靈巧的指輕易勾上,沒有任何阻隔就相觸的皮膚。
  像是勒了一條麻繩,讓人厭惡的觸感。
  千笙不著痕跡的躲開。抬頭低頭間都嗅得到那個女人身上帶著的酒精和劣質香水的氣味。
  她大概是醉了。就算沒醉也是裝著醉。
  這裡的女人,不,應該說所有人都和千戈不一樣,他雖然時常出沒於這些地方,卻從不讓自己的身體沾染上這裡任何糜爛的氣息。
  無論是那些利益的氣味,還是肉體或是香水的氣味。
  他身上帶著一種干淨,不易察覺卻深埋於皮膚底下的干淨色澤,散發著像是朝露衝刷過的森林的氣味,帶著新生和植物的氣味。
  千笙厭惡他人的觸碰,卻並不討厭千戈的靠近。
  他是他的親弟弟。
  他是和他有過關系的男人。
  他是千戈。
  帥哥,晚上有約?
  那個女人對他不著痕跡的躲避視若無睹,而是趁著他後退一步的空隙更加靠近了一步,幾乎是貼著他面前的西服領口說話。
  她說話間帶著濃郁的酒精氣味,恍恍惚惚的散開來。
  千笙眉角微微下壓了一個細小的弧度。他不輕易動怒,也不輕易表露。
  她的行為並沒有觸及到他的底線,只不過是純粹的厭惡而已。
  對,厭惡。
  他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干淨的人,卻厭惡那些看起來肮髒的東西靠近。
  說來也矯情。
  呵。
  沒聽到他的回答,女人抬起頭來,千笙終是看到了她的臉。
  濃妝艷抹的小巧的臉,不高,大概只到他的肩膀,及時被大量的化妝品覆蓋過的臉還是可以看得出一些淺淡的青澀痕跡,及時那些東西,已經在酒吧裡洗刷得微乎其微了。
  任何東西的本質,都要看它處在哪個地方。
  若是你在和平年代號召人民奮起反抗,反對□□,那只會被當做神經病。若是你在飛機上流淚說你想念家裡的那張床你睡不著,沒有人理會你。
  一樣的道理。
  純淨這種東西,在渾濁裡,也不過是異類,不過是個要被舍棄的東西,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肮髒。
  她大概只有十八九歲的年紀,卻看得出,混跡在這地方已然不是一日兩日。
  千笙張開指,卻沒如她所願的摟住她,而是再次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依舊冷淡而涼薄的聲音。
  “抱歉。”
  即使他今日來到這個地方的目的,就是忘記那個人在他身體和心髒上留下的痕跡,像是刮下一層表皮,硬生生的痛楚,血肉模糊,卻甘之若飴。
  他不喜歡過早的失去身上該有氣味的人。
  即使這和他的目的並不違背。
作者有話要說:  小段子--
  他認識他的時候,他比他矮半個頭。
  畢竟是小他四歲的小孩子,那時候他成年,他也不過是個上初中的十四歲的孩子。
  只是那孩子有一雙漂亮的眸,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溫軟的弧度像是要把人溺死在裡面。
  不過兩年,他和他持平了,他問他吃了什麼長這麼快,他揚揚唇角,保密。
  再兩年,他成年,他大學畢業。
  他比他高了半個頭。
  他突然扣了他的手腕,側了臉去親吻他的唇角。
  他愣了愣神,那人已然環了他的腰。
  他說,小鬼,你什麼時候有的想法的。
  他笑,初見就有。我成年了。
  

  ☆、尋回

  女人絲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像是被他挑起了興趣,咯咯的笑起來,半抬著肘,掩著唇笑,一雙眼睛沒離開過他的臉。
  沒了替她支撐重量的人,她勉強站穩,卻還是有些踉蹌。
  她揚了揚眉,道。“別害羞啊,你戴著眼鏡干嘛?”
  上調的尾音,含雜著一抹輕佻,卻不是刻意,而是長期養成。
  千笙並不答話,也不看她。
  他也是剛剛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和他們走散。
  酒吧這樣的環境,容易培養出墮落和糜爛。
  也容易催生出肆無忌憚。
  女人臉上還是掛著笑,卻突然走進了,在他顧念著科裡的人的方向全然沒有注意他的時候,突然貼在了他的懷裡,伸手拂去了他的眼鏡。
  突然模糊起來的視野。
  在面前瞬間迷蒙起來的光線。在視網膜上晃開,瘋狂而躁動的色彩。
  心髒就在那一個瞬間裡,像是在熨鬥下熨燙過一樣。
  瞬間緊繃,收縮,,然後被強制性展平,再皺出褶皺,直到被高溫灼燒出一個洞。
  空虛填不滿。
  一下下陣痛,生疼。
  眼鏡是他和世界間的隔閡。
  是他的保護色,是他病態的依賴。
  一旦失去。
  那種莫大的恐慌。
  那種瞬間失去一切表面將自己剖開放在人面前觀賞的感覺瞬息而至。
  窒息感堵住呼吸。
  滴答。
  像是心髒裡被輕易地植入進一根刺,被一只手溫柔的,殘忍的推進去,一點一點的感受到那種在肌肉組織表層肆虐的疼痛。
  然後麻木,只剩下一種具名不知的恐懼。
  擴散開來。龐大的恐懼。
  千笙用力的吸了一口氣,酒吧裡帶著混濁氣味的氣體似乎起到了格外好的壓制作用,輕易地灌進喉嚨裡,帶著讓人喉管發涼的溫度。
  “你干什麼?”瞬間徹底被涼意覆蓋的聲音,整個原本帶著一點點兒溫軟的弧度的聲線也徹底的染上了零度以下的溫度。
  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氣了。
  對於千笙而言,那一層和世界之間的屏障,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就像是,刺蝟失去了自己一身用來防御的刺,蝸牛失去了隨時可以躲避的殼。
  沒有辦法在受傷的時候,將自己蜷縮起來,而要將那種茫然而軟弱的模樣,徹底地暴露在人的面前。
  他不喜歡與這樣的世界慌亂的碰面。
  儀態盡失。
  女人被他徹底冷下來的態度嚇了一跳,迷糊間居然杵在了原地。
  借著燈光,她總算是看清了面前這個年紀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的樣子,像是覆蓋了一層薄涼的霜一樣的長相。他整張臉,最讓人移不開眼的大概就是他的眼,精致而透出一點兒惑人的妖嬈的眼角,瞳孔顏色很深,睫毛長得不可思議,他一垂牟,就掩住了大半眼底的色彩,像是要掩飾住裡面深含的情緒,與任何人建立起防線,不親近任何人。卻又矛盾的含情脈脈,似乎只是一眼,就可以看到人的眼裡,望清裡面的魂,抬眼而勾人。
  微微帶了一點兒褶皺的眉,不似自己時常看到的男人那般的濃黑,而是很細,像是書裡常說的那種美人的柳葉眉。分明是該屬於女人的眉眼,卻生在了一個男人臉上,偏偏還生得這樣好看。薄而色澤淡的唇,因為動怒而牽扯成一個冷淡的弧度,淺淺的掛在唇角。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了。
  而且和哪次在電視裡看過的明星長得很像了。
  叫什麼?
  忘記了。
  只是這樣的男人。
  她惹不起。
  今天晚上就算再怎麼不怕死,也沒了法子。
  女人瞪著眼睛看他,因為身高的原因必須半仰著頭,這個姿勢很累,也讓她總歸是感覺到了脖子有些酸痛,剛想認栽了把眼鏡還給他,卻不想,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松了手,那黑框的眼鏡早已不知去處。
  千笙有些不耐。
  他可以把這個女孩子這些舉動當做是還沒成年的小女孩子的任性,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任由她這樣肆意,由著自己的性子折騰他。
  何況他分明不認識她。
  又談何忍讓。
  沒有眼鏡,他看不清那個女人的神色,自然也不會知道那個女人已然把他賴以如命的眼鏡給不知丟到哪兒去了。他微微皺了皺眉,一直伸在半空的手有些發酸。
  女人有些心底發涼。
  她是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那眼鏡怎麼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失了蹤,明明方才都還在她手上拿的好好地,她也只是想逗逗這個男人,看看他眼鏡下的臉到底是好不好看而已,誰知怎麼會就這樣把自己陷了下去。
  簡直是……
  不行,留下來不就是純粹的等死麼。
  這個男人看起來就是個性子淡薄的冷情人,若是指望他憐香惜玉這一類的,說出來她也不信。何況他還是真的動了怒,這讓她還能怎樣。
  不然也就只有……
  跑吧?
  女人心下拿定了主意,正准備轉身撒腿就跑,反正再壞的結果也壞不過現在了,大不了被那個男人抓住,他也不見得能將自己怎樣,何況他沒了眼鏡,追不追的上還不一定呢。
  一回頭,卻突然聽見了身後一聲低低的笑聲。
  女人心裡咯噔一下,一抬頭,卻看到一張背光的臉,看不清神色,也看不清五官,但是好歹看的出來是個男人,他笑笑,突然向那個男人走去。
  女人被他這樣的舉動嚇了一跳,剛想提醒他別靠近那個人要發火了,卻見那個男人就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輕易的繞到了那人身後,咫尺之距。
  女人也總歸是看清了,那副自己不小心弄丟的眼鏡,居然就在那個男人手裡。
  千笙並不適應這樣朦朧的光線,也不適應就這樣突然失去視覺,感官被無限放大的感覺。
  突然被人環了腰,身後人手臂就這樣穿過他和空氣間的隔閡,輕易的收緊,貼在了他的腰測,猛地用力往後一縮,他的重心瞬間被那人帶走,狠狠的撞在了那人的身上。
  千笙瞳孔一縮。
  “你呀,”貼在耳邊的含帶著一些隱怒和無奈的聲音,是熟悉的聲線,低沉而一點兒像是化了水的溫潤,“我才離開你多久,就這麼大膽,把這樣的你,給別人看了。”
  那樣絲毫不設防的他。
  是屬於他的。
  不是嗎?
  那樣的聲音和力度著實是讓人熟悉,千笙抬了目光,就這樣在眾人面前被人摟進懷裡讓他著實是不習慣,他側過臉,視野裡是那個人帶著笑意和怒氣的矛盾的臉。
  沒等他看清,那人卻就著他這樣回頭的弧度,松開一只手,一把擰住他的下巴,吻了上來。
  那貼上來的唇帶著高於他體溫的熱度和不可抗拒的力度,捉住他的唇,絲毫沒有任何間距的親吻上來,狠狠的啃咬上。
  像是囚住一只頑劣的獸。
  也像是一只獸肆意的發泄它洶湧的怒氣。
  這樣的親吻,不是溫存,而像是宣布主權。
  肆意掠奪。
  這人,自然是千戈。
  千笙竟然因他這樣反差的模樣而愣住,忘記了要在第一時間推開他。
  這種沒有拒絕的僵硬也像是一記催化劑,在千戈的腦子裡燒了一把火,輕易地把他的克制燃得干淨,收緊了手臂,撬開懷裡人的唇,長驅直入。
  熟悉的比常人更低的溫度。
  像他的人。
  著實是讓人貪戀,舍不得放開。
  千戈大肆衝撞進去,像是攻占鄰國的疆土,沒有絲毫留情的,霸道的占領。
  唇舌相觸,抵死纏綿。
  千笙唇很薄,壓上去親吻時像是壓上了兩片涼薄的冰塊,生冷。口腔內部去很溫熱,帶著一種不具名的干淨氣息。妖一般的惑人。
  千笙只覺得他就這樣狠狠的吻上來,有些像一只大型犬奪食。
  似乎和兒時鄰居家那只哈士奇有幾分神似。
  這樣想的時候就有些想笑,但是顯然也是笑不出來。
  那人的溫度就這樣通過相接的唇傳遞過來,他身上還帶著從家裡衝出來而區別於酒吧的溫軟味道。茸茸的似乎更像了。
  偏偏千戈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挑了挑眉,就這樣將手從他撩起些許的衣服下擺裡探進去,貼上後腰。
  千笙呼吸一窒,隨即微微皺著眉,也算是徹底清醒了,往探入自己領地的舌上冷不丁的咬了一口。
  說是太用力也不敢,但是也沒怎麼留情,濃郁的血腥味從口腔裡擴散開來,一股鐵鏽的味道襲卷了味蕾,不過卻不是自己的。
  千戈吃痛的松開他,入目卻是對方面不改色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歡情

  “適可而止一點兒。”
  依舊是涼得似乎在冷水裡泡過的聲音,千笙半抬著眼瞼,酒吧裡各色的燈光落在睫毛上映照出些許明暗不定的光影,卻沒掉進他的眼底照亮哪裡大片大片看不清晰的黑色。
  千戈聳了聳肩。
  他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心裡自是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並非愛情也說不上依賴溫存,只是他偏偏就依賴上了這個人的味道了。
  像癮,這人就是種烈性毒品。
  碰不得,一碰就上癮。
  自小就有的絆不是假的。
  他是他最親的人,也是他現在最有興趣的人。
  沒有愛情作為橋梁無所謂。有哪些糜爛的歡情,興許還更為可靠。
  他們各自都清楚,他這人,就是個爛人。
  即使外表看起來再怎樣溫潤再怎樣謙和,骨子裡那種性子還是不會變。
  他任性他蠻橫他不分青紅皂白肆意發情。
  他也從來沒有用過那種奇怪的目光看過他。
  他們骨子裡流的血是一樣的。
  就算是再怎樣肮髒再怎樣污濁。
  源頭一樣。
  他知道。
  即使全世界拋棄,這個人,自己的哥哥,也還是會站在自己這邊的。
  這是他打小便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事情。
  無論是上幼稚園時在他把牛奶倒在了別的小孩身上他替他拿手帕去擦,還是中學的時候他和不良少年搶女人打架他二話沒說也不問緣由直接動手,或是他大學畢業以後准備進圈子找他要錢時那人直接扔了卡過來。
  他都再清楚不過。
  所以他不擔心。
  不擔心他會棄他而去。
  但也僅此而已。
  畢竟意外和縱容,算不上感情。
  “我和你說了,叫你不要來的。”千戈勾起唇角看他,臉上的笑容曖昧不清,含雜著一絲賭氣的味道,更多的是懶散。
  剛剛那個親吻,若說作用,最直接的便是消了他的火氣。
  他的哥哥,眼鏡下這張臉,是不輕易示人的。
  千笙自小似乎就不喜歡他們的這個長相。
  從第一次被誤認為是女孩子,被驚訝的看著說“原來是男孩子啊我以為這麼漂亮的肯定是女孩子的抱歉”開始戴這樣一副大框的眼鏡,剪短了頭發露出小半只耳朵,直到現在也很少對人卸下防備。
  這樣的他的哥哥。
  但是他在他面前不會,他在家偶爾也有不戴眼鏡的時候,就算是自己意識到了也不會在意,畢竟,他們怎樣看都是照鏡子似的。戴不戴,也是件無所謂的事情。
  千戈一直說他眼睛真的會近視就是那副眼鏡害的,他也不聽。
  所以他在他面前也從來不會帶著那種所謂的好好先生的帽子。
  那帽子重,戴著讓人不舒服。
  他們各自心知肚明,各自卸下偽裝。
  居然就成為了彼此最沒有防備的信任。
  千笙不答。
  他說得很輕易叫他不來他就得不來。
  他當他是什麼?機器人麼。
  他是系統主機?
  突的便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千笙移了目光,便看到夏辰自顧自的往這邊跑,偏偏中間隔了不少人,又都是多多少少喝了點酒甚至是爛醉的,要過來著實是不容易。
  千戈的目光自然也沒放過那個拼命在人群裡擠過來的人。
  微微眯了眼睛。
  這人他記得。上回他把千笙從醫院裡拎回家時,遇見的就是這個男人。
  千笙沒這個自覺,並不代表千戈沒有。
  即使見面次數寥寥,算上這次也就兩次,但是他卻心下明了,這人的舉動和神色,無論是上回的親昵錯愕,還是這次的急切惶恐,代表了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
  似乎聽說過當兩個男人看上同一個人的時候,即使他們從來不認識,從來沒見過面,也會本能一般的敵對。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於是千戈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見自己哥哥就這樣看著他卻沒再收回目光,便被勾起了些許火氣,二話不說再次摟上了他的腰。
  千笙一個眼刀殺回去,帶了警告的味道。千戈只是迎著他的視線望著他的眼笑,卻把他目光裡的意思置若未聞。
  腰側的手臂束得很緊,即使隔著兩個人的衣物,也可以感覺得到那個人手上帶著的力度,千笙自知一時半會兒想掙開是不可能了,於是呼了口氣,干脆收了目光當作什麼也不知道。
  眼不見心不煩。
  夏辰若要說不心慌那也是假的。
  誰讓他就自顧自帶著眾人就這麼走了沒盯住這人呢,真是讓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能走丟不得不說這也是種本事了,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種本事還是不要有的好。
  Twinning可不是那種芝麻大的小酒吧,目光一掃就可以把所有地方都看個遍的。
  人在這裡弄丟,找起來還真不好找。
  好在千笙也不是故意躲他,雖說費了很多時間,但好歹還是找到人了,夏辰重重的松了口氣。
  但是沒等他開口說話,卻見千笙旁邊那個起初他沒注意到的男人突然摟了他,把人箍在懷裡,一副親近的樣子。
  夏辰一愣,便是勃然大怒。
  媽蛋!
  他都沒抱過呢這小子誰啊想死不是!上次就有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抱過他了,這次怎麼又來一個!
  放開那個姑娘啊呸放開那個男人讓勞資上!
  這樣想的時候,夏辰臉上便帶了敵意,太過顯眼,而讓人沒法輕易的就放過去。
  千戈挑了挑眉。
  這個男人,有時候,純粹得太過,什麼情緒都這麼輕易的掛在臉上,讓人一眼就看得透。只是那人的眼睛,卻不似他以為的那般清澈見底,看得到心髒裡的東西,而是蒙了一層霧,恍惚的隔閡著每一份探究。
  他和千笙就是兩個極端。
  一個本性涼,你若是仔細盯著他的眼,卻很好懂。
  另一個卻一看就懂,只是他的眼,似乎不太討喜。
  最起碼,不討他的喜歡。
  千戈畢竟不是還被放在學校裡寵溺的不知世事的小鬼,再髒再亂的圈子他也滾過,對什麼都有自己一套的理解。看人,便也不是光看一眼便下了結論。
  這男人。
  若不是干淨到極點,反而讓人有了看不透的錯覺。
  就是城府。
  這樣的人,不適合千笙。
  心下有了自己的斷策,千戈便不再看他,沉默的收了目光,唇角的笑意也微微收斂了點兒把下巴擱在了千笙的肩膀上。
  千笙平日裡穿慣了正裝,有西裝給他撐著,倒也不覺得,但是事實上卻很瘦,格外的清瘦,不是說營養不良的那種小受,而是沒有絲毫贅肉,入手的都是細膩而溫軟的膚。
  他沒有那種多一分嫌壯,少一分嫌瘦的身材,而是徹底的瘦。
  不過,好在手感好,一手圈過他的腰側,就可以輕易的把人箍在懷裡。
  見那個男人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放開千笙,於是夏辰妥妥的怒了。
  “喂!那邊那個!你誰!放開他!”
  配上他絲毫不顧形像的咆哮聲音,竟然生生扯出了點兒氣勢。
  千笙有些無奈身後人依舊的任性,那人微微側了臉過來,鼻尖劃過他的發稍稍的碰到他的耳郭,很涼的溫度,略微的氧,擦過肌膚的觸感。偏偏那人絲毫沒有覺悟,反而更是靠近了,在耳側低低的輕笑。
  他的聲音畢竟是藝人的聲音,即使壓低了聲音笑,也並不顯得難聽,反而帶了些惑人的尾音,若即若離的擴散在空氣裡,竟然讓人有些覺得甜膩,不想就這樣輕易放手。
  “怎麼,這是你的人?”
  輕佻的話,輕佻的語氣,倒是像極了一個浪蕩的少爺,挑挑眉側側目就足夠那些趨炎附勢的女人軟倒在他懷裡。
  酒吧裡光線本就暗,他把頭埋在千笙耳側,被發絲一擋,夏辰也看不清他的臉,只知千笙居然沒推這個人,便是即使滿心火氣,也沒有動手,只是一個人在一邊干瞪眼。
  “你!離他遠點兒!”
  不由分說的命令,夏辰做慣了科長,說起話來,到的確有些那個味道。
  千戈卻不吃他這一套,反而挑著眉,懶散的換了一邊枕著下巴,不輕不重的道,“憑什麼?”
  憑什麼?
  夏辰瞬時被他這樣的一句話堵住了唇,所有的語言卡在喉管裡,像是塞了疑團棉花,難受,出不來也咽不下去。
  是啊?
  憑什麼?
  他是他的誰?他憑什麼管他?
  你以為夏辰會這麼想?
  恭喜你你錯了。
  作為一個追美人三百年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被關地牢一千年也堅決不放棄的新生代小強強心髒的夏辰小朋友沒那麼容易受傷。
  於是夏辰抬眼對上他的眸,哼了一聲,從牙縫裡蹦出句話來。
  “關你丫屁事。”
作者有話要說:  

  ☆、放縱

  千戈絲毫沒因為他動怒,反而依舊是一臉輕笑的樣子,凝視著他的眼,道,“怎麼,你不爽?”
  “爽你個大頭鬼啊!”
  自己認定的媳婦兒被別人摟在懷裡你爽一個給我看看!
  千笙翻了翻眼皮。
  兩個一米七一米八的大男人,吵得和幼稚園的小朋友鬥嘴似的。
  他伸手拉住腰間那只手,目光清冷,映入些許酒吧裡紅色的灼人的光,竟恍惚間燒得有些發燙。
  “別鬧。”
  鬧?
  千戈挑了挑眉。
  “沒鬧。”
  “你幾歲,還這樣。”
  懷裡的人掙脫開他的禁錮,聲音夾雜在酒吧嘈雜的聲音裡,有些模糊,似乎隔了層薄霧去看,一片冷然。
  他尚且當他是個小孩子。
  千戈唇角輕輕的掛起一抹笑。笑意卻沒進到眼底,像是在冰塊裡滾了一圈,裹上一層冰渣,不鹹不淡的掛著。
  很好。
  酒吧裡的空氣裡似乎都帶著酒精的甜膩氣息,揉雜著肉體和香水的氣味。混雜的多了。便濃郁得讓人喉嚨裡不舒服。
  臉上畫著濃重的妝的女人從他們中間若無其事的走過去,不著痕跡的衝幾人拋了個柔軟的媚眼。她衣著暴露,身上有香水疊加在皮膚上的氣味。上眼瞼的眼影顏色很深,被燈光照出一點兒慵懶的氣息來。
  在這裡的女人,若是時間久了,都會自然而然的沾上些這兒的味道。Twinning最大的特點,就是那種惑人的妖嬈慵懶,似乎是只有重權在握,運籌帷幄的人才有的感覺,卻可以在這裡的糜爛庸俗裡生生堆積起來。
  畢竟,Twinning的高消費,也注定了到這兒來的,也不是什麼社會底層。你若是瞅准了眼睛仔細看。
  某某房地產的二世祖。某某家具有限公司繼承人。某某知名電影的編劇導演。你都可以在那些隱晦的角落,看到他們的目光。
  千戈一行人身上自有些貴氣,看得出不是那種家境不怎麼樣節衣縮食的小職工,也不是那些就是用錢砸出來的暴發戶。加上一眼就看得出的年輕身體。
  這樣的男人,對於酒吧裡蜷縮慣了的女人,誘惑力是致命的。
  只是她打錯了算盤,這時沒人有空理睬她。
  自討沒趣。
  千戈只勾著唇角看他眼前的人。
  穿著白色西裝來酒吧的人並不多見,偏偏他就是一個。乳白色的西服線條干脆利落,像是用尺比劃著腰身測量出來的,貼合著他的肌理,襯出一點兒衣下的曲線。
  他的身材不是女人的那種柔軟,卻格外的修長纖細,背影筆直,只看得到一點點兒脖頸。
  他喜歡他這一點。
  冷漠薄涼,不卑不亢。
  無論面對著誰,不低頭,視線冷然,脊背挺直。
  他是有自己傲氣的人,雖說從不輕易表露出來。
  而他們都一樣。
  看似不和任何人針鋒相對,卻永遠和人冷漠相處,霧裡看花。
  論心冷,他們不相上下。
  這人唯獨就對自己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說不上來。
  若要他自己說,那大概是血液裡那些一樣的基因,一樣的細胞和構成,讓他們終究是無論走得多遠都會回到彼此身邊。
  大概是他們陰差陽錯有了非比尋常的關系,即使那只是他一時迷亂和他的愧疚自責作怪。可是卻就這樣確定了出了血緣之外的東西。
  即使是歡情,也自顧自凌駕在愛情至上,享受孤寒。
  他沒有愛情。
  他霸占得心安理得。
  雖然這人有時倔有時冷有時躲著他。不過那些都沒關系。他認定就夠了不是麼。何必在乎太多。
  不是真心,何必用情,何來珍惜。
  千戈拂了拂額前擋住臉的劉海,光線映射出他的臉。
  眼前又是兩張一樣的臉,卻有著全然不同的感覺。
  夏辰的臉色有些陰沉,只是看著千戈,卻沒開口說話。
  千戈衝他笑笑,突然側過頭再次貼近了那個背對著他的人,聲音啞啞膩膩,似乎含雜著深情和挑釁。
  他說。
  我們做吧。我想做了。
  本就不打算避開夏辰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得很低,只是被酒吧裡渾濁的空氣一過濾,便也變得模糊不清。
  氤氳出些許曖昧的氣味。
  像是有人突然的打翻了一瓶催情劑,那種柔軟甜膩的氣息就這樣擴散在空氣裡,拂過鼻尖,拂過胸膛,挑逗著敏感的神經。
  千笙瞳孔微微一縮,下意識的咬了唇角。
  剛剛被人吻過的氣息還在。剛剛被人禁錮在懷裡的觸覺還在,現在這個人就這樣貼著他,和他說,我們做吧。我想做了。
  他早就知道。
  他是個這麼任性的人。
  任性到。可以不顧一切,就是為了一點點兒他想要的東西。
  徹底的丟掉理智。
  感覺到千笙身體一僵,千戈唇角的笑意散了幾分,又重新凝聚起來,唇貼上他的耳側,曖昧的柔軟氣息噴灑開來,從輕淡,變得慢慢的重了。
  他不想節制。
  一點兒也不想。
  千戈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爛人這種事情。
  因為這就是事實。
  無論是利用圈子裡那些女星的示好那些醜聞來提升自己,還是永遠擺出一張溫和的好人模樣去博取那些年輕女孩子的喜歡,或是不顧血緣關系和自己親哥哥做這種事。
  他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適者生存。
  這是初中的時候就刻在骨子裡的東西了。有什麼不好。
  他利用一切他夠得到的東西去換取他想要的。
  只是因為他想要而已。
  還要什麼理由。不該就是這樣麼。
  他趁著面前的人出神,突然的咬了他的耳朵。
  下口很輕,甚至覺察不出來多少痛感,卻著實在這種時候顯得曖昧了。舌尖觸過去,可以輕易感覺到千笙的耳廓微微發燙。
  他給他上藥的時候他就知道。
  他的身體禁欲久,經不起挑逗。
  “你來聯誼,”他松開他,輕輕的仿佛情人間的呢喃一般的貼著他的脖頸,一字一字慵懶的發音,“不就是為了這個事兒麼。我陪你。”
  “我陪你做。不好麼?哥……”
  尾音婉轉得挑逗,生生拉扯起他所有的記憶和倫理道德。瞬間覆蓋上他的理智。
  他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是什麼君子,不需要和人隔著層窗戶紙,霧裡看花,搞得隱晦。
  他在圈子裡滾過了,多少人早已不覺得他身上干淨了。他自己也沒覺得,那麼何必呢。裝得清高裝得清純無比。
  到該到的地方,還不都一樣,遵從著原始的欲望。
  嘖。
  千笙伸手,抓住他已經伸進他西服內側的手,微微低了頭,把臉靠在他肩膀上。
  千戈動手的地方剛好是是夏辰視線的死角,他自然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千笙突然反頭扎進了那人懷裡,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這怎麼看也是順從而不是強迫,他要怎麼做?
  硬搶?
  火氣哽在喉嚨裡,發不出來,咽不下去。
  “哥?”
  “別這樣叫我。”
  蒙在衣服上的唇,貼著衣服微微顫動,一絲絲熱氣隔著衣料傳遞過來,癢了人心。
  是蒙蔽了誰的心。蠱惑了誰的情。
  千戈眉心微微動了動。
  他們雖說作了二十多年的雙生兄弟,他卻很少會稱呼他為哥哥,除去小時候他會跟在他身後喊他,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後來他知道他其實就大他幾分鐘。
  他知道其實他們是一樣的之後,他就很少再叫他哥哥。
  卻沒想。
  居然作用那麼大。
  “哥,哥……做吧。”他壞心眼的叫他。他要他接受他。
  即使他在堅持著什麼他也要他接受他。
  至少現在,他是他的。
  “不。”拒絕來得干脆。
  千笙自知繼續下去自己就要以亂情迷的應了他,便皺著眉回答,聲音比平日裡緩和了許多,還夾雜著一份□□的味道,他卻毫不自知。
  千戈吸了一口氣。
  還真是勾人啊。
  這種時候還和他說不。
  停得下來麼?
  他不再顧及他,一手環上他的腰,用的力道很大。不由分說的就拉著他離開。
  千笙掙著手腕,卻冗然聽見他回他一句“你想在這兒做?我不反對。”
  便頓住了動作,硬是被他拽了出去。
  出了酒吧,冷意就徹底的覆蓋上來,生生的鑽進皮膚底下,一點一點兒的腐蝕著血液的溫度。像是在那些薄涼的空氣裡藏了一把刀,擦過去,尖銳的刺痛。這樣一吹,連方才被酒吧裡的空氣熏出的醉人也沒了,千笙不說話只是微皺著眉,把手腕倔強的從他手裡掙脫開來。
  只是換來他抓得更緊。千戈扣住他的手腕就像是扣住一個誓言,太過用力反而顯出幾分的擔驚受怕來。
作者有話要說:  

  ☆、玩笑

  不由分說把人塞進車。
  千笙心裡明晰,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上次這個人也是這把他拎回家上藥,只是這次換做拎回家發情。
  自他將他從酒吧帶回那日被他碰過開始。
  他早該知道。那一夜的縱容,若是被他知曉,自然也不會放任他就這樣當作什麼也沒有過。
  千笙沉默著不做聲,也不掙扎了,只是側著臉一直望著右邊的窗。是夜,窗外萬家燈火,奢華糜爛。玻璃窗上映出他和他自己的影子。
  是相差微乎其微的模樣,似乎剛剛從同一個模具裡取出。
  說到底。
  他也不是在堅守著什麼節操維護著什麼忠貞,他不是什麼貞潔烈女,也不是明明是賤人還要立牌坊的女人。
  他是他跨不開的心結。
  他是小他幾分鐘的弟弟。
  太陽穴微微有些刺痛感,慢慢的入侵了腦神經,一片灼燒的疼痛。
  他能說什麼?
  現在的他,於他,恐怕,就是一面鏡子,是他的禁□□。
  他要的,不過是他給予他的歡情。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
  ——放過我。
  ——不行。
  這些矯情到快要爛掉嚼碎了咽進肚子的字眼。他自知不適合他們。又何必惺惺作態,演給誰看。
  進門,反手上鎖。
  千戈偏頭吻上他的唇角。微涼的唇,幾乎沒有溫度的臉頰,貼上去像是貼了一塊冰。讓他有些心急的想拿自己來將他捂暖。捂熱。
  讓他徹底的化成水,低回婉轉,柔軟溫和。
  千笙沒動,乖順得可怕。
  他伸手,覆上他腰側,僅僅隔著內側的襯衫,手心感覺得到他溫軟的觸覺。像是無聲的輕撫著一場夢境。
  只是空氣裡冷得滿是惡意的空氣。
  終是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熄滅了他的妄念他的荒誕他的熱情。
  他皺著眉看他。
  “你怎麼不躲?”
  千笙輕輕從喉管裡哼出一聲。只是靜靜的望著他,問,有用麼?
  有用麼?
  我躲你就松開我麼?你會麼?
  這當真是最有用的問句,涼了他一半的心髒,一半的胸膛。
  就此把這個人剔除出血液。當作其實什麼也沒發生過。
  太難。
  他尚且做不到。
  千戈松開禁錮住他的手,只是固執的看他。
  一句為什麼說得多余。
  他卻惱怒的問了他一句“為什麼是我就不行。”
  對面的人沉默了兩秒,輕輕吐出一句“因為你是我弟弟。”
  弟弟就不行。
  嗯沒錯。
  “你敢說你愛我嗎?是什麼愛?”那人抬了眼睛問他,眼底的光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刺到他心底那塊血肉築成的地方。
  於是血流成柱,一片模糊。
  “那不是愛情。你何必執著於我。”
  他的執著。
  他只當他是愛著他自己,寵著和他一樣的軀殼罷了。
  他愛的是他在他身上的影子。
  或是他給予他的歡情的錯覺。
  不過是年輕衝動的激烈。
  而非他。
  千戈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似乎要將這個人一望到底。
  這人果真冷情。
  帶著一副冷淡的神色說著帶刺的話。
  他若是說他受傷,恐怕他也只當他是他博取同情的玩笑。
  他不信他。
  “若我說就是非你不可呢?”
  頑固的小孩子不討人喜歡。卻偏偏喜歡偏執到底。
  他對這個雙生哥哥的感情,何時變了味,他也說不清。大概就是在他身上留下他的烙印的那時候開始吧。開始把這個人關在心裡。想就這樣把他囚禁。
  讓他看著他。
  沒錯,他自知達不到愛情觸不到溫情。
  只是他心髒裡那個位置。
  似乎在這個人冷淡待人,卻待他溫軟如斯,甚至不惜賠上一個自己開始。
  我的哥哥。
  我們夠不到愛情。
  可是這當真是另一種相濡以沫,你又何必在乎那麼多。
  他這是自作孽,讓他的信任破裂。
  現在提及的獨一無二,非你不可。
  他大抵也只會當作哄他就範的情話。
  說愛他自己都不信。
  又何來切實的哄騙他讓他信他。
  他是心髒上沒受過傷。
  所以現在換他來操縱著刀,給他一刀一刀的劃,冷暖自知。
  真他媽的痛。
  千笙閉上眼睛不去看他。
  他的依賴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明明他們各自都習慣了那麼多年自己一個人過。即使是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貼近的兩個人,明明是流淌著一樣血液的就是從各自身體裡硬生生挖出來另一部分思想塑造成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的他們。
  何時開始,像是陌生人一樣,住在一起,呆在一起,卻不再說一句話,不再對視過一次,不再接觸的人呢?
  忘記了。
  是很久的時日了。
  只是那種微弱的,牽強卻也頑強的平衡終是被醉酒打破。
  害得他們,現在成了這個模樣。
  還有什麼好說呢。
  非你不可。
  這種問題真不是一般的幼稚。
  他千戈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偏偏纏上他,不也就是為了一點點兒新鮮。
  “千笙。”被他的面無表情惹出了些許火氣,千戈挑挑眉,盯著他的眼,聲音略微低了些下來,有幾分疲累和無奈。
  他真是搞不懂他。
  他到底在慪氣些什麼。
  “你就不能看著我麼,你就這麼厭煩我?”
  千笙微微頓了頓,不在躲他,而是抬起目光望進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瞳孔顏色很深,色澤也很干淨,映照著是他面無表情的臉,像是鏡子似的,清晰的,在他的眼裡看到一個細小的自己。
  細小得脆弱。
  像是就這樣要被折損了一般。
  像是就這樣要輕易的被捏在手裡征服了一般。
  簡直不像自己。
  千笙突然伸手抓緊了頸側的枕頭,抬了腿,纏上了千戈的腰。
  他的腿纖瘦而修長,此時如蛇尾一般輕易的盤上他的腰,隔著衣物的布料,也可以輕易的感覺的他沒經過太陽摧殘的腿部肌理的細膩。
  他臉上微微帶了點兒神色,卻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到底是怎樣的情緒,眉心有些許褶皺,沒松開。
  他只安靜的望著他,像是要把自己上方這個人錯愕驚異的神色刻進眸子裡刻進心髒裡不肯忘掉一樣。
  他說,要做做吧。
  有些時候,他這個人,讓人看不透。
  做事那麼決絕,簡直沒給自己留下余地。就算多解釋一句也不肯,就這樣固執的做一件事,不回頭。
  偏偏你望著他,就算一身傷痕他也一聲不吭,那也只能在一邊冗自心疼,啞口無言。
  千戈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起身,松開千笙。
  懷裡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和的體溫離開了就瞬間被寒冷所侵襲。千戈恍惚間覺得其實人和獸一樣,太過寒冷的時候就互相摟抱在一起,用彼此的體溫溫軟了對方的血管。
  只是他不願,他亦不強求。
  “不做了。”千戈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抹無奈和克制,他伸手拭了一下額角,也借著這個動作掩蓋了臉上瞬息萬變的神色,隨後便翻身准備下床,“你不願意就算了,抱歉。”
  其實很多話想和你說清楚的。
  哥。
  那句非你不可真的不是騙你。
  只是我也和你一樣沒想給自己留余地。
  我記得誰和我說過愛情這種東西做著做著就有了。
  只是我沒機會試驗一下真假。
  他貪婪他猴急他恨不得就這樣撕碎了他吞下肚。
  但是如果換來的是他的屈辱他的冷淡他的厭惡。
  他寧可把一切停在這裡。
  僵持不下也好過就此翻臉。
  千戈微微皺著眉,心下說是就此甘心是假的。
  身後的人翻了個身,輕輕的開口。
  “這次不做,以後就都不做了。”
  千戈愣了愣,隨即驚異的回頭看他,入目的是那個人蓬松的發,遮了半邊的臉,看不到他的眼,看不到他的情緒,他總是這樣,一但讓他察覺到自己的無法抵御,便會像蝸牛似的,把自己縮進殼裡,不和任何人接觸。
  不肯讓他看到他的眼睛。
  再往下是瘦削的下巴,弧度鋒利裡帶著一份柔軟,鑲嵌進去的一般,修長的脖頸和線條誘惑得讓人想就此啃上去的鎖骨。
  該死的惑人。
  千戈一把撐住床板重新壓上去,死死的盯著他的眼。
  “這種時候別開這種撩撥人的玩笑,千笙。”
  似乎是從狠狠咬合的唇齒間一個個生生蹦出來的字眼。
  千笙微微側了側頭,發絲就順著他的動作滑下去,像是和睫毛並成在了一起,簡直就是只妖。
  “不是玩笑。”
  他給的回答太簡潔。
  簡潔到連一點兒讓他誤會的機會都沒給。
  就這樣清晰的表露給他。
  讓人根本沒法肆意曲解。
  這就是千笙。
  他不和你說清楚。
  你就別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有肉√

  ☆、上癮

  這麼簡潔的四個字卻似是一劑最猛烈的□□,藥效不言而喻。那些毒素就這樣擴散進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侵占,擴張,病毒一樣侵蝕他的腦子。飛快的占領了他的四肢百骸。
  千笙說話的聲音從來不刻意的處理得曖昧,或是冷漠,他無論在說什麼話的時候都像是在給你陳述最簡單明了的事實。沒法辯駁,也沒法從他的聲音裡揣測他的情緒。
  讓人。
  真是該死的想聽聽用他那聲音輕喘,壓抑時帶著□□味道到底是會變得如何的誘惑撩人。
  他的惑人的功夫無人可以得知,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觸碰到他心口這個位置的人,千戈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冗自驕傲。
  他的目光灼灼,粘在千笙臉上著實是讓人沒法輕易的忽略過去,千笙避開他的目光不看,卻可以輕易察覺那人的目光就這樣明晰的落下來,幾乎凝成實質。
  這短暫的沉默也終歸是讓淪陷進去丟了魂的人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千笙尷尬的牽了牽唇角,心下一層薄薄的怒意覆蓋掩藏。
  就算是他一時鬼迷了心竅說了這樣的話,這人也不至於當真吧。
  況且上都上來了,這樣僵持著又什麼都沒做又是什麼意思。
  他身上的衣物被千戈早早的扒掉,此時回神,皮膚和空氣一接觸,那些涼意覆蓋著讓人顫栗,可壓在他上方的人,卻衣著整齊,隨時可以趕赴會議。
  著實是讓人羞惱。
  他皺了皺眉,忽的抬腿一腳踹在他小腿上。
  一句“下去”裡少有的帶了情緒,也不知到底是羞還是惱。
  千戈被他這樣一踹也是徹底的回了神,哪裡還肯聽他的話,顧不得腿上的痛感狠狠的就咬傷了那人的唇。
  抵死的纏綿和掙扎。
  該怎麼放手。 
  他什麼時候給他下的毒。
  他自己是唯一的解藥。
  突然而至的吻就像是在加油站油庫裡劃火柴玩兒。
  一觸就炸。
  他的一言一行都像是在點火。
  往他心髒上悄悄烘烤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千戈咬上他的唇,就像是野獸在撕咬自己好不容易捕獲的獵物。帶著很濃的占有欲和控制,發泄似的想讓那個人感同身受。
  說到底獅子搏兔應盡全力。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段放縱裡到底是什麼也沒付出還是就這樣把自己的一切都給賠上去了。無論是那個他都想無賴的逼迫這個人承認。
  就這樣禁錮在手就此沉淪。
  帶著血腥的吻能吻多深。
  濃郁的□□像是潮水,覆蓋上眼瞼覆蓋上心髒。
  他不反抗就這樣逆來順受就像是再往上澆了一桶油。
  那叫一個淋漓盡致。
  讓他幾乎雙目赤紅。
  千戈的手指就這樣順著他的身體的側線一路愛撫,從腰側,到小腹,到胸前。
  不知是不是上次的縱容讓他本能的記住了他的敏感點,每一處都是致命,千笙死死閉眼不肯看他,身體的誠實讓他發瘋的想起那晚的滋味。
  疼痛和快感共存。
  讓他不要命的靠近他就此不知死活飛蛾撲火。
  若是要的的確確的認真說起來那一夜不是什麼能讓人開心的起來的記憶。千戈神智不清的瘋狂讓他扎扎實實的感受了徹底被撕裂開來的疼痛。
  那一瞬間的錯覺似乎就是整個人呆在世界的夾縫裡,一片一無所有的空寂。耳邊響徹的弦音是來自遠方的笙歌。
  他以為那是死。
  於是他帶給他的痛苦將他換回來,用疼痛的方式告訴他。
  塵世的占有和放縱。
  他不是女人不會和那些嬌弱如花的人一樣,說好聽的情話或是聽見中聽的情話就面紅耳赤。同樣他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要人負責,他的選擇是沉默以待當作什麼也沒有過。
  只是他想好的就此揭過一切無果,終是讓那個人的執著打破。
  他沒能逃避。
  他吻遍了他的五官他的頸側他的耳廓他的任何一個他吻得到的地方。半路剎車,千笙恍惚間睜了眼便看到他半合著眼琢磨著手裡的藥。
  那種藥膏用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不言而喻。偏偏那人一臉認真像是在研究什麼重要的文件一樣的神色著實是足夠刺激人的眼。
  他的神色褪去了常有的慵懶溫柔,而是有些淺淡的執拗。
  讓人心髒微微腫脹起來。
  發燙。
  千笙干脆的閉了眼。
  他自知再看下去他就真是自作自受無藥可救。
  明知縱歡而已,心髒卻像被他的笑柔軟過了一樣。
  居然沒發出火氣。
  他自小縱容他的。
  這真是種病,該如何根治才好。
  千戈顧著仔細看那藥的效力該怎樣用才好,一時間錯過了他臉上神色的變化也不自知,盯著說明書好歹的看了幾遍,總算是下了定論此事用比事後用效力還是更好,於是自顧自的拿定了主意,拆了包裝,再次附下來。
  閉眼失去了視覺,聽覺和觸覺便便的格外的敏感,千笙側著頭聽得到塑料包裝□□脆利落的撕開,金屬制的盒子被打開來的輕響便清晰的意識到了接下來會要發生的事情。
  下意識的夾緊了腿。
  那人卻這樣覆在他的上方,呼吸間都是來自他的熱意他的氣息。
  讓人根本無處可逃。
  疼痛烙在靈魂裡的記憶太清晰。
  在暗處滋養了恐懼。
  他咬了下唇。
  微微的痛。
  便恍然間察覺到剛剛那只禽獸居然咬破了他的唇,還帶著血液的麻痹刺激。
  箍住他腰的手,叫他無處可逃。
  即使現在說什麼也沒能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剎車了。
  就算是他哭鬧他也自知他不肯放過他了。
  何況。
  若是這樣的狀況,他們還沒法做成的話,以後就真的別想再嘗試了。
  只是那次記憶太刻骨。
  他沒忘。
  千戈似乎是察覺到什麼,突然抬頭吻上他的唇角。
  那輕輕的貼近著實溫柔得太過於煽情。
  軟化了誰的心。
  他該死的被他蠱惑。
  就這樣任他牽引,任他掌控。
  雲裡霧裡。
  千笙察覺到那人拖住了他的腿彎,就這樣迫使他抬了腿,手掌的溫度比他的皮膚高,相互接觸時的觸感清晰得讓人發指。
  尾椎的位置感覺到了他的指,一路下滑,就這樣按在了那個禁不起摧殘的地方。帶著涼意的藥膏觸到那個位置時,就像是有個人往腦子裡扔了顆彈藥,瞬間炸成一片漿糊。
  他只得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算是自顧自解了不安。
  於是那個人的指像是受了鼓舞,就此長驅直入。
  不知是痛還是其他的一聲悶哼。
  那種滋味著實是不好受。
  “疼嗎?”那一聲悶在他心口的聲音像是又在他小腹點了把火,千戈深深的吸了口氣好讓自己克制住就這樣強行進入讓他被他侵犯被他玩弄到掉眼淚。
  但是這樣的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並不付諸於行動。
  他的第一次他尚且這樣待他。
  這回。
  他舍不得。
  於是他就這樣停了手,皺著眉問了這句話。
  千笙吸了口氣,頭貼在他頸側微微晃了晃算是回答。
  千戈見他並未生氣,便自顧自丟下一顆懸起來的心,重重落回原地也無所謂,輕緩的將指推了進去。
  越是深入越是覺得這人太過緊窄,僅僅是手指就已經如此艱難。
  這樣的緊致和逆來順受足夠讓人瘋狂。
  這次的擴張千戈做得很小心,生怕是再次弄疼了他。
  那種疼痛他沒陪他經歷都是他一個人獨自承受,自顧自逞強,無論他怎樣說都是他自己的倔強模樣。
  那種痛也一次就夠他許諾他一個溫柔的第二次算是賠償他給他的那份記憶。
  等到他真正進入的時候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緊致柔軟。
  第一次的觸覺還烙在骨子裡卻斷斷續續回憶不起,這次真的吃在手裡讓他怎麼還能輕易放棄。
  這方面的事情縱使他理論再多再全面也抵不過這一瞬襲來的瘋狂。
  那種被他包裹的太過緊致的觸覺帶來的疼痛。
  真是讓人甘之若飴。
  千笙把頭埋在他頸窩裡,就沒抬起過。
  那進入顯得艱難讓他真的很難受,但是比起疼痛卻也有所不同。
  鈍重的鑲進去。
  那種比自己高太多的溫度從接觸的地方傳來就直抵心髒,燙化了一池冬水。
  很快找准套路的天賦不是誰都學得來,千戈嘗試了幾次便無師自通的把握了訣竅,隨後的那一下干脆得幾乎把他貫穿。
  歡愉和疼痛交織的網覆蓋了他。
  讓人怎樣抵御才好。
  於是那一聲帶了些許驚和惱的呼聲自他唇間遺漏出來,破開了他強撐的羞恥。那一聲簡直不是他的聲音。
  千笙慌亂的伸手捂住唇,泛紅了耳根。
  千戈便像是瞬間注入了雞血一般,強制性制住他的動作,唇間帶了一抹染上□□色彩的笑。
  他說,哥,你別忍,讓我聽聽。
  若是歲月對你我不離不棄。
  我願就這樣和你一起相偎相依。
  任時光肆意縱橫揚長千裡。
  韶華老去。
  千笙。哥。
  你說這是不是愛情。
作者有話要說:  

  ☆、夢醒

  清晨。
  日光入絲,輕緩的落在身上,像是要濺開大片大片的麥芒。窗簾拉的很嚴實,只透出些微的光。
  千笙醒來的時候,入目的就是還帶著有人躺過的痕跡的枕頭。
  白色的,有很淺的凹下去的印記。
  人卻不在。
  心髒裡有一處微微發涼。
  和體溫起了衝突,竟然變成些許的痛。
  他自顧自起了床,把衣物一件一件套上去。
  昨夜千戈好歹知道些輕重,除了些不適之外,他並沒有太強烈的痛覺。
  下床的時候絆倒了一邊的凳子,砸在地上轟的一聲響。
  於是門外響了幾下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推開門是千戈還帶著笑的臉。
  他說,哥,你醒啦,要喝粥麼。
  千笙只是垂著眸子沒說話,也沒看他,微微側身從他左邊過去,進了洗手間。
  千戈臉上的笑僵了一瞬,隨後慢慢的歸於平靜,進廚房,把那一鍋還沒煮好的粥繼續煮。
  攪拌。
  溫火慢煮。
  他起的比他早很多,就光顧著煮著鍋粥了。
  但是等他乘好他和自己的份出來時,屋子裡已經沒有留下了那個人的氣息。
  丟在沙發上的外套被他拿走了。
  恐怕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千戈盯著門站著。
  白色的門像是要被他看穿。
  手裡的碗,邊緣有些發燙。
  低下頭,白色的粥裡,一點點的粉色和青色。
  是蝦仁和蔥花。
  他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進了洗手間,把那兩碗尚還帶著溫暖熱度的粥倒進了馬桶。
  衝水。
  哥。
  我的認真於你。
  是否和它一樣。
  一文不值。
  毫不留戀。
  辦公室的門哢嚓的一聲輕響,夏辰回頭,果不其然看到千笙。
  他依舊是那一副神色淺淡的樣子,身上套著很長的白褂,微微抬著頭,沒什麼神色的臉,被眼鏡幾乎擋盡。
  於是關於他昨天晚上突然的離開的那些問句也生生的堵在胸膛裡,沒能好好的說出來,張張嘴,也就是一句很輕的嘆息。
  他沒話,也沒有表情,他卻可以輕易的看出,其實他現在情緒並不怎樣。
  其實千笙這個人,真的很好懂。
  你若是存心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即使是再小的情緒起伏,也可以察覺的出來。
  夏辰側了側身,任他從自己右邊過去。辦公室內部雖然不小,但是也比不上外頭的寬度,即使側身讓開了,那個人的領口也是擦著他的衣袖過去的。
  輕微的觸感,輕微的響動。
  夏辰把到了嘴邊的那一句“你怎麼樣”重新咽了回去,轉身替他倒了杯水,微熱的溫度,大概是37度。貼在手心,微微發燙。
  遞過去那人卻沒接。
  夏辰抬起頭,卻見千笙一如剛剛從他旁邊過去一般背對著他,只是一只手抓著櫃子的門板,太過用力的指節有些泛白。
  他被白色上衣覆蓋的白色背影似乎很輕微的抽動了一下。
  弧度小到讓他以為是他眨眼,就自顧自改變了看著這個世界的角度。
  讓他疑是他哭了。
  卻沒有他的淚。
  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一個這樣的理論,如果一身的霉運或是有什麼很不開心的事情的話,就用花灑洗澡。
  先洗比平時自己用的溫度更高的熱水用力的衝,直到把身體衝到發紅發燙快要窒息,然後把熱水切換到冷水,讓那種徹底相反的溫度從頭而下,凍遍剛剛被燙紅的每一寸皮膚。
  這種徹底否泰極來的難受感,就是把那種痛再經歷一遍。
  而第二遍之後。
  就會徹底的習慣。
  就不會再痛了。
  是這樣的嗎?
  千戈伸手按掉了熱水的開關。
  花灑似乎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冷水灑下來。
  本就是接近冬天的溫度,這樣的水和平時比起來,簡直冷的像塊冰,刺骨的冷。打在身上,就像是要生生鑿出無數個孔。把那些涼意滲透進去,把那些難受牽扯出來。
  真他媽冷到心髒裡去了。
  千戈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
  整個人就像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一樣,幾乎要沒有任何知覺。太陽穴有明顯的刺痛。也不知道會不會感冒。
  桌子上的手機又響了。恍惚間剛才似乎也聽見響了很多次。
  千戈微微皺了皺眉,撇了一眼屏幕,上面“經紀人”三個字似乎有些刺眼。
  他現在不想管那些圈子裡的破事。一點兒也不想。
  但是也無可奈何。
  頓了頓,還是伸手夠了過來,接通,那邊的經紀人咳了兩聲。
  他一時也沒那個神氣去管他是不是感冒。
  還粘著濃厚的鼻音的聲音,含雜著嘩啦啦的翻書的聲音,似乎是在看什麼文件。
  “千戈,你現在在家裡沒錯吧?”
  千戈隨意的“嗯”了一句,那邊就和倒豆子似的開始說。
  “我和你說啊,公司松口了,你差不多可以回來了。”
  “你知道這個機會是我爭取了多久的麼小兔崽子!”
  “別再給我搞出這些事情來了!”
  “喔唷我這把老骨頭,真要給你弄散架了……”
  千戈皺了皺眉,太陽穴的位置似乎更痛了。
  “說重點。”
  “成!”
  那邊也爽快。
  “公司准備讓你重新回新聞版塊,把你那一檔子事壓下去,反正也不是什麼真事兒,今兒個下午,你哪兒也別去,乖乖在家裡待著,公司已經准備好了人和記者,就等著制造新聞了。你可別給我搞糊了。”
  “人?誰?”
  千戈揉了揉太陽穴。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經紀人自顧自的笑,“不會讓你失望了。”
  沒等他笑完,那邊已經是一片忙音。經紀人笑容一僵,剛准備罵他,又是一陣咳嗽。
  不行。
  感冒真是要命。
  還是得去看看。
  也只是這樣想想,經紀人推了推眼鏡,繼續翻文件。
  畢竟是有過嚴格控制和訓練的。即使這樣被水一冷一熱的搞股,千戈也並沒有什麼太過不適。
  洗完澡下意識的縮近被子裡去睡覺。
  呼吸間卻全是另一個人的氣息另一個人的溫度另一個人的臉龐。
  擾得他不得安寧。
  可偏偏那人毫不自知。
  煩躁的起身,撩開了被子,逃似的去了客廳。
  電視裡也著實沒有什麼很值得看的東西。或者說,就算是有什麼,他也沒什麼心思看。
  心髒裡塞了個人。
  居然像是塞了個塞子。
  止了他的血液循環。
  窒了他的呼吸。
  該死的讓人煩悶。
  他偏偏以為,那人回就這樣放任他觸碰他,靠近他,擁抱他。他大抵是不再抵觸他的。
  他對他的情感,大抵和自己是一樣的。
  可是偏偏那人。
  次次這樣。
  永遠不知道要和他說點兒什麼。
  連離開也不給人一點兒示意。
  拒絕也不是,答應也不明晰。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真的摸不透。
  他想。
  他該死的是在玩他。
  只是他千戈太容易信他。
  無可救藥的陷進去,不能自拔。
  時間如水。在指尖流淌一圈,就像是無意間驚擾了一圈漣漪,隨後便自顧自的破滅開來,如夢初醒。
  千戈恍然間看到電視裡那個相聲演員搖頭晃腦的說了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便略微醒了些。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撐著臉側,指尖上是冰涼的觸感。
  往手機上看一眼,既然已經下午。
  於是像是安了簧一般突然的跳起來,撩上鞋子就要起身趕去公司,在圈子裡待久了,他自然而然的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趕通告。
  天天為了拍一個綜藝或是廣告到處跑。
  感冒了自己隨便吃點兒藥便算是解決。
  自己照顧自己。
  與世界始終隔著一層薄薄的疏離。
  無論怎樣的用力掙扎,都始終被保護在內。
  不想受傷。
  卻在經過千笙的房間的瞬間放慢了腳步,目光淺淡的看著那個人緊閉的房門。
  原來他最近不用去公司訓練。
  不用趕著工作。
  不用對著鏡頭拼命的擠出一個笑。
  不用頭疼得連攝像機都看不清還要背台詞。
  不用在飛機上對著暖黃的光線發愣一整晚。
  原來。
  他還一個人。
  千戈懊惱的揉了揉頭發。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懊惱些什麼。
  就像是。
  他不知道他的哥哥,但是是在想些什麼似的。
  他和他。
  他本以為早已不分你我。
  原來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這當真是於他的最好笑的笑話。偏偏就是他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只能兀自無力,任由他的傷害刻在心髒上,變成一個醜陋的痂。
  碰一碰就會流出暗紅色的血。
  他沒吃早餐,也沒吃午餐,此時略微有些前胸貼後背的感覺。
  正准備轉進廚房稍微弄點兒東西果腹,卻響了門鈴。
  於是這下才想起來,經紀人說了今天下午是有人要過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安排

  千戈微微挑了挑眉,絲毫沒有任何的打理,只是懶散的應了一聲,便撩著拖鞋去開門。
  他在家裡是向來不穿正裝的,那些東西,穿在鏡頭面前就已經夠累了,何必要任何時候都附加在自己身上,那不是自己找罪受。
  況且,這種時候,他正是要靠著這個機會准備重新進入群眾的視野。
  無論來的是誰,他總歸是要和那個人做出親密的樣子的。
  若是他一身正裝的去開門,任誰也看得出是事先准備好的。
  這些東西,他還是懂。
  門口的人似乎很有耐性,敲了一次門就不再敲了。似乎是牟定了他已經聽到。
  或者是他隔著門,也聽到了他那一句幾乎可以無視的回應。
  不過,縱使他想了無數種可能,也還是沒有想到,開門之後看到的,居然會是單瑾。
  單瑾是誰。
  單瑾是和他一般的存在。他和他,是他們現在所簽的公司近年推出來最火的藝人。只是他們走的風格不同,如果說千戈打的,是暖男牌的話,他就是打的妖孽牌。單瑾的確是有一副讓女人也會嫉妒的好皮相,千戈只覺得那些用來形容人好看的詞,比如說“傾國傾城”,“膚若凝脂”這一類的,用來形容他,都沒什麼過分的。這人的確是長得太好看了。不是很高,似乎是174左右的樣子,卻很纖瘦,身材比例很好,唇角和眼角一起彎起來笑的時候,總是含雜著幾分矛盾的嫵媚和無辜。
  這兩種東西,在他身上就那樣矛盾的共存著。
  又偏偏讓人看著舒服,沒有絲毫違和感。
  他輕輕的笑笑,就讓人輕易的陷進去。
  千戈雖然和他一個公司,但是卻也沒什麼接觸,畢竟他們的確不是同一種路子,也不是同一個經紀人,最多的,也不過是見面了就點頭的君子之交。說來,他對單瑾這個人,倒是真的沒什麼了解。
  可是。
  公司不是說,要用炒作,用曖昧給把事情蓋過去麼。
  那怎麼說,來的也該是個女人啊。
  就算單瑾長得再怎麼好看,他也多少是個男人。叫他過來,又是什麼用意。
  單瑾卻沒給他多想的機會,彎起唇角,揚出一個柔軟而溫和的弧度,隨即很自然的挽了他的手臂。眼睛裡像是含了一汪水,柔柔的蕩漾。
  他說,“千戈,沒提前和你說就過來了,是不是很驚喜?”
  他的語調自然,親近而依賴。
  絲毫不做作的演技。
  千戈臉上略微帶了笑,望進他眼裡的時候笑意就擴散了些,不再僅僅聚集在唇角,而是覆蓋進了眼睛裡,像是一層霧。
  他握了他的手,笑笑。
  “你呀。”
  寵溺的語氣。
  他和他,都是在演藝這個圈子裡泡過的人了,自然不是那種一見面就會穿幫的類型。
  千戈微微側過身,讓出一個位置讓單瑾進屋,單瑾半抬著眼衝他笑,也不推脫,或者說也不可能推脫,就著他扶著他的姿勢進了屋。
  千戈一手握著門把,做出不在意的樣子檢查了一眼四周有沒有狗仔。
  他自然是看到了鏡頭,卻只當沒看到一般,露了個松了口氣的表情,便輕輕關上了門。
  單瑾比他早進來,等他邁進去,他已經自顧自的靠在了沙發上。
  千戈挑了挑眉,也不和他計較,就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眉宇間又是一派懶散神色,道,“你可得給我說說,為什麼是你過來。” 
  一家公司一家規矩。
  單瑾算不得他的前輩,他跟他說話也用不著多客氣。
  單瑾吐了吐舌頭,臉上帶了些狡黠的神色。
  “還能怎樣,和你一樣,犯事了唄。”
  他聲音柔軟,似乎有些蠱惑的味道。
  卻不像是裝出來的,倒像是天性如此。
  他見他似乎還有些不懂的樣子,便一個勁的笑,攤了攤手,道,“我上回在酒吧裡和那個姓王的沒太注意,被狗仔拍了。這可是間不小的事兒。總得要些事兒衝衝。”
  他知道他說的姓王的是誰。他上一個電影的投資商。
  卻沒想單瑾會和他搭上關系。
  他沒答話。於是單瑾自顧自的接下去說。
  “我是GAY。這個也不少見。你身邊肯定有吧。”
  頓了頓,他又彎起眼角補上一句。
  “不……恐怕你自己也是吧。我眼睛很准的。”
  千戈不答,沒必要否認他。
  他們現在,可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那正好。我也不算是把你拖下水。”
  單瑾聳了聳肩。
  他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帶絨外套,看著軟,事實上卻薄的很,手臂的線條微微的在那些褶皺裡顯出來,柔軟而纖細。
  他這樣的男孩子。
  若是不是GAY,那恐怕也沒幾個女人敢和他在一起。
  畢竟,女人都是要點兒面子的生物,縱使自己有挺好的姿色,但是往如單瑾這般的妖物身邊一站,總覺得,少了股味道。
  那是單瑾這個人的特點。
  他可以懶懶散散,笑笑鬧鬧,卻總有一種別人模仿不來的韻味。
  這是他在演藝界裡如此吃香的原因。
  畢竟演員好找,有自己獨特氣質和風格的好演員,卻沒那麼好找。
  而他這樣好看的貌。
  也著實是夠那些喜歡他的人,從各個角度來好好欣賞了。
  他往這兒一靠,就是件藝術品,也難怪那麼多人喜歡。
  想想,他會喜歡男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別那樣看著我,”單瑾突然抬了手,玩笑似的擋在了他自己臉上,唇角的弧度不減反增,“那樣的眼神,容易讓人誤會。”
  他說得玩鬧,卻一雙眼睛斜斜的望他。
  也不知幾分真,幾分假。
  千戈笑笑,也不接這個話題,只是支肘撐了下巴,依舊看著他,“所以,那個王老板是你的目標咯?接近獵物的時候被人抓了?”
  “別這樣說,”他半眯著眼睛笑,眼睛裡的神色盡數埋在了大片大片睫毛投射在眸子的陰影裡,“我沒那個意思,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以為罷了。”
  他說得極其輕巧。
  事實上,也恐怕是的確的沒有付出任何情感。
  畢竟這種感情,也算不得什麼愛情吧。一個單方面的一味付出物質,自以為掌控一切,一個就是掛著溫和蠱惑的笑,卻始終操縱著情感,做自己想做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倒也是。
  那個王老板。
  說起來是在有錢人裡算的比較年輕的,也就三十好幾的樣子,但是比起單瑾,他怎麼看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怎麼又會甘心的喜歡一個這樣的男人。
  他會喜歡的。
  恐怕也是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就算樣貌比不上他,也好歹氣勢蓋過他,不然如何鎮住這妖精。
  千戈挑了挑眉,那邊的單瑾卻又開始笑。
  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會錯了意。
  “放心。我已經有了該喜歡的人。你不是我要的類型。”
  千戈也不問他那個人到底是誰,他自知他若是想說,自然會和他和盤托出,此時發問,沒那個立場。何況他也沒指望能知道他多少事情。
  他望著他笑的樣子實在是太過惑人。
  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的樣的人,只有道行夠了,才能收去。
  他自認沒那個修行。
  百無聊賴。 
  單瑾收了笑,只是側著臉去看窗外。
  “那個顧辭,”他突然開口,卻見他沒什麼反應,就知道他們平日裡的言語裡不會輕易提到名字,便又換了稱呼,“就是你經紀人,其實人挺好。”
  千戈點了點頭。
  他從出道起就是顧辭帶著,帶到現在。
  他自然知道。 
  “我上午見了他,他這幾天重感冒吧。”他摟了一邊的靠枕,自顧自的靠了上去,彎起來的唇角帶著的笑意半真半假,眸子裡像是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緩慢而洶湧的翻騰,“不過他也沒請假,這幾天一直在忙活你的事情。這年頭,這樣的經紀人也難得。”
  千戈當然知道他這是在提醒他了。
  當下也微微斂了神色,衝他點了點頭。
  單瑾臉上的笑重新掛起來。
  就像是裝上去一個面具似的。
  輕而易舉得讓人不疑有他。
  他再次別過臉去,不看他,只聽得見他的聲音,軟軟的順著空氣劃過來。
  就像是輕易的蕩漾開來一層薄薄的漣漪。
  從空氣裡擴散到心髒裡,裡面無意間內含的蠱惑,總是輕而易舉的挑逗著人的神經末梢,像是帶著刺的花,美得不可方物,卻帶著傷痕和武裝兀自生長。
  “看來短時間內我們是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我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就從你家出去。”
  “我們啊,該怎麼裝,還得怎麼裝。”
  “合作愉快。”
作者有話要說:  

  ☆、撞破

  醫院裡任何人都說不上是很清閑。
  日日氤氳的消毒水氣味在視網膜上糊出一片暗淡的模糊。
  像是要把視線也燒灼一樣。
  讓人疑心恍惚間就會有一個孔,刷拉拉的漏風。
  千笙支肘按了按太陽穴。些許的發脹。
  指尖的溫度比臉側還低,滑下去的時候,是一陣鑽進毛孔的涼。
  夏辰今天有手術,早就換了衣物進了手術室。辦公室裡寥寥的幾個人,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說著什麼,壓低了聲音,沒法聽得真切。
  也就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
  竟無端的覺得有些寥落了。
  就算那個人昨夜在怎樣小心,在怎樣注意,也不可能對他毫無影響的。他不是女人,不是天生就有接受的能力的,這樣悶聲不說話,下身的感觸就會自顧自的清晰起來,想要無視掉都不行。
  順著血管蔓延的輕微痛覺。
  真是。
  其實也不是在氣他什麼。
  畢竟自己也不是說很抵觸,昨夜也是在他的默許,不,應該說是明確的意思下千戈才敢這樣的。
  所以就算要和他生氣,也沒有道理。
  到底是在氣自己。
  自己和自己拗氣。
  也不知道是懊惱還是後悔。
  從胸膛裡壓出來的一聲嘆息。
  他這樣急匆匆的走掉。
  他大概也生氣了吧。
  若說是要道歉,卻也在自己心裡那一處過不去。
  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歸根結底算過來,鑄成這一切的錯誤,也沒法單獨的落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
  終究是一種錯,只是彎彎繞繞的多了,竟繞成了死結。
  他打不開。
  百無聊賴。
  於是最後也就只能皺蟄眉開了電腦,打發時間,也分散一下注意力。
  晃一眼過去,是開機時自動彈出來的新聞主頁。
  本想點叉的手卻又頓住了。
  娛樂那一欄裡,那張笑起來溫和謙遜的和自己相差無幾的臉清晰的出現在最中間的大圖上,那熟悉到沒有第二種可能性的眉眼,連讓他誤會的機會都沒留下。
  他自然而親昵的挽著一個少年的手。
  他不認識那個少年人,卻可以看到他照片上的側臉,精致妖異,嫵媚惑人,當真是一個長得好看的人,讓他也無從挑出任何瑕疵。
  碩大的字體【當紅兩大男神私會,舉止曖昧,關系不明】
  再往下的新聞是洋洋灑灑的描繪著他們見面時的詳盡細節。
  他沒仔細看,只是盯著那個少年的名字看了幾眼。
  單瑾。單,瑾。
  即使再怎樣在心裡和自己說這很正常這很正常,媒體就是這樣,喜歡拿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來說事,看著當下他們有人氣,不惜拿出同性問題炒作。可是叫囂到最後,還是成了一團亂麻。
  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沒誰比他清楚。那張照片不可能是P出來的。照片上的地方,著實是家裡沒錯。連鞋子擺放的位置,和隱隱拍到的他今早放在椅子靠背上的單衣的位置都沒變。
  唇角微苦。
  你當真是好。
  就這樣給了我你所謂的真心。
  原來這就是真心。
  不過如此。
  而另一邊的千戈對此全然不自知。
  只是心髒微微的似乎有些許淺淡的涼,稍縱即逝,像是並未存在過。等他捂上星心口,早已沒了痕跡。
  錯覺麼。
  單瑾翹著腿玩手機,不停的看時間。
  此時離他進了他家已然有了三個多小時。他抬手伸了個懶腰,身體微微的舒展開來,彎成一個誘人的弧度,慵懶而含雜著一絲並非刻意的妖嬈,看得惑人。他天生有一副勾人的身子,即使就這樣看著,也讓人驚嘆。
  他半眯著眼,似乎很滿意的樣子,笑了笑,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這段時間公司不知道還要搞出一些什麼事來,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備。”
  千戈無所謂的應了一聲,伸手去勾桌子上的香煙,指尖頓了頓,最後卻從旁邊的巧克力棒裡抽了一根出來,哢嚓一聲咬掉一大截。
  他看了一眼表,撇過臉,道,“你要走快點兒走,待會兒我哥就回來了。”
  千笙的名字在唇邊溜了一個圈,最後還是咽了回去,換了稱呼。
  “知道了,”單瑾笑得曖昧,衝他揚了揚手,“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麼?像把情婦帶回家裡怕被正房發現一樣。那個叫什麼?金屋藏嬌。”
  千戈沒有答話。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還真是。
  “吵死了,要走快走你這個……”
  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裡,被突兀的開門聲打斷,千戈順著聲響看過去,千笙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透過門縫,看得見他左邊的一半身體。
  方才他們的話,也不知他聽去了多少。
  瞬間就僵了背脊。
  他總是覺得,他這個哥哥,太過纖瘦。
  他的身高並不矮,但就是太過瘦,他拍戲唱歌牽過無數女人或是男人的手,抱過無數人的腰,卻從來沒有覺得任何一個人和他一樣,瘦的讓他心疼。
  要麼。
  就是比他瘦的他毫不在意。
  要麼。
  就是他關注過的卻沒他那樣瘦。
  前者居多。
  半開的門縫裡,只看得見他半張臉,籠罩在頭發和眼鏡的陰影裡,讓他想窺探他的心思也根本做不到。
  他明明離他不過十幾米的距離,卻讓他覺得這道溝壑是再難跨過了。
  越來越難。
  單瑾雖不知著突如其來的僵局是怎樣,也不知道他們千家兩個人到底是怎樣的關系,只是略微的覺得好像和自己有點兒關系。
  不過也怪不得他啊。
  要怪就怪公司好了。
  吐了吐舌,單瑾一時也不好做何反應。
  門口的人就那樣站著沒動,既不進來,也不出去,微微垂著臉,整個人像是籠罩在一層濃郁的霧霾裡,看不真切。
  他恨透了這樣尷尬的沉默。
  也恨透了這個人的表意不明。
  千笙半垂著的睫毛輕輕的顫了一下,弧度微不可察,他卻借著自己重新找回呼吸的力氣,抬了頭,目光首先落在了還靠在沙發上的人身上,微微一頓,又轉到了准備出門,卻被打斷只能有點兒尷尬的站在玄關和客廳之間相隔的走道裡的人。
  熟悉的。陌生的。
  精致的。虛偽的。
  他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像是要把心髒裡提供的所有的氧氣頃刻間消耗完似的。
  一個下午。
  那麼多個小時。
  兩個人在這兒獨處。
  還能有什麼呢。
  “抱歉。”
  撂下這樣兩個字,千笙合上他本來就打開不多的門。
  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似的小心翼翼。
  該死的。
  這薄薄的兩個字,浮在空氣裡,觸到耳朵就像是要化開來了似的輕,此時卻像是固凝膠。
  硬生生的把氧氣粘在一起,掉落在地板上,被他輕輕掃去。
  他夠不到。
  手裡咬到一半的巧克力棒被他突然握緊的手指哢的捏碎了,而那個人卻毫不自知,只是愣愣的看著那塊合上的門板。
  若是目光可以灼燒的話。
  門板上早已有了一個洞口,讓他好歹,可以看到他是怎樣離去。
  單瑾也是人精,感官何其敏銳,就這樣一來一回,已然猜到了幾分這兩個人之間關系的不同尋常。
  那麼具體是怎樣的不尋常?他不需要知道。
  他自知,有時候,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好。還不如乖乖閉上嘴,或是旁觀,或是做些沒什麼太大影響的事情。免得遭罪。
  挑了挑眉,臉上帶了個戲虐的笑。
  “喂,你不去追?”
  追?
  嘖。
  “有用麼?”千戈收了目光,扯了紙巾,把手上沾的碎屑一一擦掉。
  單瑾撇了撇嘴,看著他。
  “如果我是你。我可不會管那麼多,至少是要追上去的,不會和你那麼懦弱。”
  紙巾被揉成團,砸進垃圾桶。
  沒什麼聲響,卻可以看到垃圾桶微微往他發力的反方向傾了傾,隨後那一團揉皺的白色就擦著垃圾桶的內壁滑下去,摔在了底層。
  “現在說也晚了。”
  千戈語氣很淡,像是並沒有什麼在乎似的,然而眉頭卻深深的皺起來,凝出一個淡淡的褶皺。
  單瑾兀自的笑,揚了揚下巴指了指窗的位置,開口,“我剛剛看到了,往左去了,你要去麼?”
  他的聲音惑人,一時之間也分不清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隨意捏造,只是自顧自的帶著那個像是凝固了粘在臉上似的笑的表情。眼眸裡似是帶著一點點兒光。
  千戈只看了他一眼,抓上外套就衝了出去。
  人去樓空。
  單瑾聳了聳肩,目光在客廳裡環繞了一圈,無奈的笑笑。
  “就這樣跑了……就不怕我偷了你們家什麼東西麼……”
作者有話要說:  

  ☆、執念

  知道一個人的去向是一回事。而找到那個人,又是另一回事。
  聽說。神總是愛開這樣的玩笑。有的人,明明距離近在咫尺,卻從能擦著衣料的錯過。用一個人的懦弱,襯托著另一個人的軟弱。有的人。明明對自己的心早已明晰。卻只能隔著重洋萬裡,沉默的看著一寸寸亮起來的世界,眼裡翻騰著苦澀的想著自己和他好歹還看著同一片天地。
  他和他。
  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了。
  說心裡沒有一點兒觸動也不可能,但是卻總有一個位置的情緒在抵觸著他承認自己生氣。堵著像是一團棉絮,不上不下的難受。
  想咽下去,反而是直直的衝上眼眶,幾乎要氤氳出一層霧氣。
  侃侃忍住。
  也只能勸自己,這樣的,夠不上生氣那個級別,並不是生氣,只是作為哥哥,對於他的隱瞞和濫交應該有的不滿而已。真的僅此而已。
  彎彎繞繞的在胸膛裡盤旋,最後挫敗的隨著呼吸排出體外。
  他何時養成的這個自欺欺人的習慣,卻總是連自己也沒法說服。
  掩耳盜鈴。害人害己。
  千笙唇間遺落出一聲很輕微的嘆息。一時間心亂如麻,連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那個長得很精致漂亮的男孩子微微抬著頭,露出一張帶了點兒錯愕的臉。
  還有千戈溫和而又埋著些許狡黠的,帶著似有似無的溫潤笑意的臉。
  那個晚上他壓在他身上,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清晰的,揮之不去的皮膚和頭發的味道,只屬於那個人的味道。
  那個人含忍的目光安靜的看著他。
  全部都像是塵埃一樣的覆蓋上來。
  蒙在臉上。
  抖落了一層厚重的灰。
  堵住呼吸。
  於是那個被他全在懷裡寵溺的抱著的人變成了那個名字叫做單瑾的男孩子。一時之間,合適得景讓他無話可說了。
  沒來由的難過。
  他的弟弟。
  口口聲聲的用那種曖昧的語氣對他說的叫他相信他的真心,最後換來這樣的結果到底應該怪誰。
  他早該看清。
  那個人,是做慣了演員的人,他連自己隨時隨地該帶上怎樣的表情,該穿著怎樣的衣服,該喝怎樣的人呆在一起,該怎樣和他們交談都已經一步步精准的算好了。他能指望他對他說的真心是什麼呢。
  算他活該。
  也是他恍然間的慶幸。
  慶幸他對他還沒有回應。
  那個人就算是裝出來的溫暖,也已經有足夠的溫度,燙化他一顆冰封已久的心髒。說他涼,那便不要靠近不就好了麼。
  冰花似煙花。
  美到破碎而易化。
  如果給他零上的溫度,再給他一點兒時間,冰終歸是會化的。
  況且是那個人37度的體溫。
  現在這般的局面,說什麼都嫌早,做什麼都嫌晚。
  千笙抬了眸,他恍惚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往哪個方向走了,等到目光粘上那個紅色的秋千,便徹底的擊潰了他早早樹立好的防線,穿透它們,生生的捏住他的心髒。
  在唇間死死咬住沒有說出來的那個字濕潤了眼眶,視線像是隔了一層霧氣,什麼都看不清了。
  那個字像野獸一樣。
  撕開他露出哪些疲憊的傷口。
  沒來得及結痂就再次抓破的疼。
  “爸……”
  他們尚且年幼的時候,並非是住在這座城市,而是一個海濱的小城。不大,但是讓人很舒心。
  那時候女人還沒有丟下他們走掉,男人也還在意氣風發的時候。
  記憶很模糊了。依稀記得男人有很好看的五官,被歲月刻出了些許深邃的痕跡,女人很美,是成年的女人獨有的溫柔韻味。
  周末的時候,男人喜歡帶著他和千戈去公園,和其他那些孩子一樣,鬧在一起,小公園裡擠滿了小孩。
  千戈自小就鬧騰,總喜歡爬上男人的肩膀,叫男人背他。
  騎在男人肩頭上的小孩海拔一下子高了,千笙仰著頭看他,千戈就彎起唇角來笑,拿一雙清澈的眼睛瞅他。
  他說,哥哥,我以後長這麼高,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現在。他的的確確長大當初他想要的那個高度了。
  只是不知道說出那個什麼也不用怕了的肯定。
  是否還在。
  男人對他們很縱容,總是看著他們笑。
  閑時也不知從哪兒拿出來的糖果或是餅干,小型的玩具,遞到他們面前。次次都是雙份,他們從來不用去爭搶什麼。
  記憶裡,那大抵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的模樣。
  只是後來,男人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他怔怔的看著男人的臉,已經是蒼老的模樣。
  他操刀的手都在抖。
  那種恐懼壓在心口像是一塊石頭,他搬不開。
  他是真的怕了,怕了男人就這樣走了。
  他一直在吸氣,一口一口冷氣吸進去,額頭上全是冷汗。男人的傷很重,操刀的醫生不止他一個,卻遲遲沒有人說話。
  金屬碰撞的聲音,和血肉流淌的聲音,拉開血塊的聲音,和呼吸聲。
  囊括了整個世界。
  他還是死了。
  他當初答應的日後照顧好千戈,似乎是個恍惚的笑話。
  他不需要他的照顧。
  他照顧他只能像是反作用似的,弄出這樣的局面。
  等到千戈看到他的時候,那個人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公園裡的秋千上。纖細修長的腿並不再適合這種小孩子的東西,坐在秋千上,還需要斜側著伸長腿。他不說話,只是微微歪著腦袋看著一個方向,眼鏡掩蓋了他眸子裡的一切光華。
  光影長長的拉在身後,牽扯出一個巨大的黑色剪影。
  居然讓他覺得有些落寞的味道。
  他望著的那個方向,有個看起來也就□□歲的小孩,拿著樹枝在沙地上畫著什麼,另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就蹲在他身側,全然不顧自己還是一身正裝,只是寵溺而溫和的看著他。
  然後那個小孩撒手把樹枝扔到一邊,咯咯的笑起來。
  他伸手指了指,說,爸爸,這個是你,這個是媽媽,這個是我。
  十歲也不到的小孩子能畫出怎樣的畫來,不過是勉強看得出來畫的是人罷了,歪歪斜斜。男人卻很開心,笑了笑,說,真棒,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吧。
  原本的急切和無名火就被生人的這一句“我們回家吧”給生生的擊碎了。接近黃昏的陽光太過溫暖,暖到人容易濕了眼眶。
  那個冰涼的人,此刻也難得的褪去了他的冷氣,他的頭發柔順的貼在臉頰邊,被光線渡出一圈金色的邊線。
  他走到他的身側。
  腳下的影子無聲的融合,變得更加濃郁。
  他說。
  我們回家吧。
  他沒說話。
  ——是不是你在身邊。我就不會形影單只。
  ——是不是在你身邊。我就擁有永遠紀念。
  我是不是可以信你。
  真的會不離不棄。
  其實這種時候,比起沉默,他更希望他可以和他說點什麼。
  就算是發脾氣也好,拳打腳踢也好。
  他只要願意和他表達他的想法,告訴他他要怎樣他才肯原諒他,或是理解他的話,他會好受很多。
  只是他就是這樣。
  寧願死死咬著什麼也不說,也不願意選擇那些更合適的方式。
  千戈輕輕的嘆了口氣,突然的從背後抱住了他,摟著他的脖子,下巴不輕不重的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懷裡的人掙了一下,他便用力的收緊了手臂,狠狠的抱著他。
  仿佛這個動作著實能給他勇氣似的。
  他說,哥,他是我的工作的一部分。都是公司安排的。
  他本來想和他說,他和單瑾沒關系,不是他想的那樣的。
  話到唇角咽了回去。
  有什麼好說的呢。
  他說了,他也不一定盡信。
  千笙微微垂下頭,伸手按在了他的肘關節處。
  他的手指冰涼,涼的刺骨,他皺了皺眉,要去握,卻被他躲開。
  他不抬頭,聲音也還是淡淡的,融在空氣裡。
  他說,我何必怪你什麼,這的確是你的工作。
  千戈心下一松,剛想趁熱打鐵再說些什麼,那人卻順著他微微松開了手臂的力道掙脫開了他。
  他盯著他,說,“但是我不能認同。那不一樣。”
  他們的影子很近,卻是分了開來。
  他低著頭,能看見他自己的影子,和秋千的影子連在一起。還有不遠處他孤零零的影子。
  纖長,瘦弱,像是一個人獨自承擔了一整個世紀的沉重的傷。
  凝實而殘敗。
  像是就要枯萎的模樣。
  心裡空了一塊。
  好像在等著什麼來填滿。
  只是他知道。
  可能這一世,這一個空洞都沒辦法拿什麼來填滿了。
  千戈維持著那個被他掙開的動作,最終也慢慢的放下了手。
  秋千。
  你是繩子做的。
  為什麼就不能把我和這個人綁在一起呢。
作者有話要說:  

  ☆、誤會

  他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卻像是和他隔了一整個光年的距離。
  無限延伸。
  他是水族館裡的魚,他隔著水和玻璃看他,看他進門,看他靜靜的望著他,看他和人流一起來到他的面前,然後看著他離去。
  他沒法說出一句挽留。
  張口就是一串泡沫。
  逆光的這個人似乎更好看了些。
  鑲嵌了金色的邊線的輪廓,襯托著黯淡的他的影子,他背光的眼睛看著他,眼鏡一半光影一半透明,透過去看,是他像是盛了一片蔚藍的海似的眼眸,潮漲潮落。
  他恐懼他面無表情的樣子。
  卻對他無可奈何。
  千笙又往後退了一步,像是要拉開他和他之間的距離似的,然後轉了身,聲音沒有停頓的落進他的耳朵。
  “這些天我住醫院裡。”
  抬起腿准備走的時候又停了停,補上一句“加班。”
  補上的借口顯得太過敷衍。
  像是高中的時候踢球踢壞了自己班上的玻璃,被老師罰坐在那塊玻璃的位置,即使堵上報紙,也絲毫沒有作用。刷拉拉的往裡面透風。凍得人感冒。
  那時候是,真他媽身體冷。
  這時候是,真他媽心髒涼。
  該死的。
  他走了他沒去追。
  那人的影子拉得再長,也在他突然拐角的時候徹底消失了。
  千戈默不作聲的握緊了拳頭,像是最後要抓住什麼似的。
  其實已經不是他追逐的問題了。
  而是他還願不願意為他停住了。
  天色徹底的暗淡下來,像是蒙上了一層柔軟晦暗的霧,擴散在夕陽裡,擾亂了一池明明溫暖的淡黃色的光。
  抬頭可以看到大片的被染色的雲,像是被雨淋過一樣,濕漉漉的。
  夏辰端著咖啡坐下來,手心捂著咖啡杯的外壁,很燙,滾燙灼熱的溫度,燙出一點兒疼。剛剛泡好的咖啡,可以把人燙出水泡。
  卻沒松手。
  身後的門突然開了,他頭也沒抬,說,“小劉,放在右邊的那張桌子上吧,我待會再來看,順便,你和我爸說,我沒那麼快回去,叫他別催。”
  身後沒有動靜。
  於是他微微皺了皺眉,回過頭去看他,卻對上一雙薄涼的眼睛。是千笙。她他剛從外面回來,身上沾染著外面空氣的氣息。
  像是被雨水打濕過一樣。
  於是夏辰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站起身來,沒注意咖啡杯就一側,瞬間倒在了自己手上,把虎口燙出一小片紅色。
  他吸了一口氣,把咖啡放掉,看著他。
  千笙已經關了門進來了,像是習慣一樣的走到自己櫃子面前准備開,伸手的瞬間動作又頓了頓,然後轉回身來,拉開自己的凳子坐下去。
  咚的一聲響。
  然後那個人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往桌子上一趴,似乎是不太舒服,又抬頭把眼鏡取掉,把臉埋進手臂。
  於是沉默像是病毒一樣的擴散開來。
  瞬間蔓延了每一寸空氣。
  夏辰有些不知所措,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然後後知後覺的湊了過去,“喂,千笙,你怎麼了?”
  那人沒動,也沒說話。
  自知沒趣。
  夏辰抿了抿唇,指了指門邊,道,那我先去門診,你先休息會兒。
  依舊沒有回應。
  門哢嚓的響,聲音很小。
  然後輕輕的關上,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千笙重重的呼了一口氣,依舊是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突然就很想喝酒,或是抽煙。
  他主攻的是腦科,但是卻也看過剖開的煙鬼的肺。
  那種糜爛的暗色,像是被白蟻腐蝕過的食物似的,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心髒塞著疼。從那時候起他就決定不要吸煙。
  除了肺,還有眼瞼下那些淤積的灰色。像是死人一樣的顏色。
  很瘆人,也是煙吸多了的罪證。
  但是他現在真的很想抽煙。
  想讓那些帶著尼古丁的氣體在他周邊肆虐。渾濁他的空氣。
  重重的吸一口。
  於是夾雜著少量上癮藥物的空氣侵入神經。
  會舒服很多吧。
  渾渾噩噩的想。
  想要煙。
  就算是劣質的煙草也可以。
  打火機噗的響了一聲。
  千戈抽了一支煙,點燃,然後重重的吸了一口。
  像是毒癮犯了的人渴求□□似的。
  修長的指間夾著香煙,暈出一點兒迷醉的味道,他靠在便利店門口,漫無目的的看著周邊的人。
  想找的人卻沒在。
  他本來准備戒煙。畢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是習慣依賴了。煩躁的時候,總會想要。
  他比較想要他。
  但是他不給。
  抽煙的時候。
  突然有點兒想喝酒。
  門診。
  夏辰本意就是給千笙留一個空間,說是去門診也就是個借口罷了,等到真正自己跑到門診來了,倒是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了。
  但是好歹來了,說什麼也要去一趟。
  扣開門診的門,有些意外的發現門診辦公室裡沒人。夏辰皺了皺眉。一群小兔崽子,不知道門診人最不能少了麼,要是有病人過來怎麼辦,他們就丟下這麼一個殘局讓人家看著發愣不是。
  心下有些燥,正琢磨著下回怎麼在院長面前參那些家伙一本,卻突然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碰到了後背,條件反射似的回了頭,卻沒想到是個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就這麼錘過來砸在他身上,這個人不算很高,他這樣站著,他腦袋也就剛好磕在他肩膀的位置。
  夏辰身上的衣服不厚,那個人的臉貼過來,瞬間就隔著衣料傳來了這個人的溫度。似乎是發燒了。
  夏辰皺了皺眉,拍了拍他的肩。
  那個人不為所動。
  又拍了拍,還是沒動靜。
  “那個,誰,你怎麼了?”
  這樣問也沒得到什麼回應,反倒是懷裡的人扭了扭頭,突然抬了起來,頭頂就磕在他下巴上。
  痛。
  該死的。
  那個人渾然不知,抬手推了推眼鏡,目光迷蒙的看著他。
  他有一張好看的臉,雖然藏在眼鏡後面,卻絲毫不減。
  似乎是至於看到了人似的,道,“我發燒,給我藥。”
  “抱歉,我是普外科的,門診不在,我幫你叫……”
  那個人契而不舍,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口。
  面無表情卻臉頰上浮著些許發燒的紅暈。
  “我要藥,拿藥來。”
  夏辰有些無措。
  他不是什麼沒見過大場面的人,不論其他,光是他普外科科長這個身份已經讓他不可能那麼安寧。
  但是往往被人揪住不放這種事情,都應該發生在他手術失敗,或是簽署病危通知書,再或者是病人家屬無力負擔醫療費用的時候。
  他也曾被那些人揪住領子狠狠地挨了拳頭,撞在牆上的時候,那種時候他也可以隨意的嗟一口唾沫,擦擦傷口說一句“請你離開。”
  但是現在不同。
  “喂,那個,我說……”
  “藥。”
  “不是,你聽我說……”
  “拿藥來。”
  “我真的不是門診的人!”
  “給我藥。”
  這個靠在他身上的男人分明就是發著燒有些神智不清,他也別指望自己可以跟他好好溝通了。
  翻來覆去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拿藥給他。
  他半眯著眼睛看他,眼鏡下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夏辰無奈的扯扯唇角。
  怎麼說。
  他最討厭的就是醉鬼,因為根本沒辦法溝通,無論你說什麼,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根本沒有辦法和你正常的交流,更妄論清晰的明白你的意思。
  而這個人現在的情況,和醉鬼沒什麼兩樣。
  糟糕透頂。
  他也是夠自作孽非要跑來門診的,還是門診沒人的時候撞上這麼一個人。
  也不知道是上輩子干了什麼。
  說不定,他上輩子是大俠,殺過他全家,所以這輩子再碰上他就是這樣子的。
  得。
  算他倒霉。
  很久很久以後。
  夏辰再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總是有些無奈的拂拂自己額前的發,然後隨手的點起一根煙,二話不說抽一口,全然不顧自己其實也是一個醫生,吸煙過多易得肺癌。
  而當他這樣想起來的時候。
  總是覺得。
  說不定他上輩子真的欠了他什麼,或是和那些佛教的人說的似的,他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回眸,轉身,錯過的太多,羈絆太多,才會讓他們這一世不惜跨過世間的所有人,也要走到一起,就算是激烈碰撞到只剩下塵埃也在所不惜。
  “成我帶你去。”
  “藥。”
  “三9感冒靈?”
  “唔……”
  似乎是琢磨這是什麼。
  果然發燒的人沒智商。
  所以夏辰壓根就沒指望他下一句“你叫什麼”能得到回應。
  但是那人顯然不按常理出牌。
  松開了他的衣袖,他仰著頭盯著他的眼睛。
  “顧辭。”
作者有話要說:  

  ☆、錯亂

  門開鎖。
  聲音突兀。
  千笙合上門,進了玄關。
  客廳裡的聲音有些吵,大概是誰在看電視,抬起目光看過去,電視裡是千戈的微笑的臉,一如既往的牽扯得讓人幾乎無法懷疑的溫柔,目光沉澱,安靜的看著鏡頭。
  站在沙發後的人略微往前傾了傾,半彎著腰靠著沙發的靠背,抱住了那個窩在沙發裡的人。卡其色的毛衣,是千戈。
  他笑,對那裡的人說,我太帥了看呆了?
  沙發裡的人也笑,抬頭吻上他的唇角,目光明亮,聲音裡帶著一抹蠱惑,彎起唇角的模樣好看得不行。
  是單瑾。
  “怎麼?長得帥還不讓人看啊?”
  調皮而挑逗的回答。
  於是千戈毫不猶豫的吻了回去。
  手足無措。
  他像個透明的人,進來也無人察覺。
  在哪裡都嫌多余。
  單瑾抬了目光,似乎是終於看到了他,偏過頭躲過那個壓下來的文,衝千戈指了指他的方向。
  千戈頓了頓,扭過臉來看他。
  “誰啊?”
  轉頭的那一個瞬間,臉上陌生的神色居然真切得讓人心寒。
  千笙刷的睜了眼。
  入目的是辦公室的一片白色,摻雜著消毒水的氣味。
  是一場夢。
  還好。是夢。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夕陽柔軟的光像是潮水一樣漫進了每一個角落,覆蓋出一層濕潤的橘黃色。
  顏色很淡,似乎馬上就要退潮,換成一片漆黑。
  醒了就覺得莫名的冷,聳了聳肩膀,那股涼意就順著脊梁,爬遍了身體的每一處。
  夏辰桌上的咖啡位置沒動,不過想必早已涼了。他恐怕沒再回來,大概是直接回去了。
  醫院裡的確有供醫生臨時過夜的房間,但是和病房差不多是相同的配置,漫著像是死亡的白色。
  若是那些做完長時間的手術實在是沒力氣的時候那還算了,將就著住,但是這種時候,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的。
  醫院附近的酒店到了這個點,都滿了包間。
  他賭氣和他說的他這些天不回去,住醫院。
  卻把自己弄到這個田地。
  是真的無處可去了。
  到底是想弄清自己為什麼會做一個這樣的夢。
  卻前後想不明白。
  他怎樣是他的自由,他瞎操什麼心。
  就算是他要和單瑾一起,也與他無關吧。
  他不過是他哥哥。
  哪來的權利插手他的感情?
  這樣想想就睡意全無。
  竟然在辦公室裡坐了一整晚。
  半夢半醒。
  到最後連自己也分不清。
  千戈半睜開眼,光線像是刀片一樣扎進眼睛裡,瞬間居然像是要刺激出眼淚似的生生的疼。再合上,眼皮上是大片大片的紅色光影。
  覆蓋成一幅完整的圖畫。
  到底是描繪了什麼,說不上來。
  手指本能的往右邊攏,卻觸到了被窩裡冰冷的那一塊。
  凍疼了指尖。
  凍冷了心髒。
  他昨夜果然沒回。
  他坐在沙發上等千笙等到兩點,然後自己迷迷糊糊的去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到三點,才算是真的睡了。
  屋子裡沒有他的氣息。
  是真的冷清。
  也對。
  千笙決定的事,怎麼會跟他開玩笑。
  伸手按了按眼角。
  微微發脹的疼痛像是毒素一樣漫開來。
  嘖。
  他和單瑾的照片曝光是刻意,處理出來的效果也已然足夠好。
  輕易的占了頭條。
  那些簡單而顯得曖昧的文字,即便是他自己看了,也覺得有些無法狡辯,何況是其他不知情的人。
  翻了翻微博,下面早已是一片混亂。
  罵的,支持的,困惑的,湊熱鬧的。
  眼花繚亂。
  他自知自己不用做什麼,公司都會有合適安排。
  電話一個個打過去,千笙都沒接,回應他的都是一片涼意,冷冰冰的女聲刺激著耳膜,讓他發瘋的想念他的聲音。只是,等他一遍遍的撥通,電話那邊的人到後來更是干脆關了機。
  一片翻來覆去的忙音。
  千戈吸了一口氣,翻身起來,爬起身洗漱,鏡子裡的自己,沒有化妝,不似是平日裡放在鏡頭裡的那個自己,竟然顯出些許頹然的模樣,是他自己也很久未見的樣子。
  微微泛青的眼底和血絲,剛醒,下頷上還留著些許的胡渣。
  看著就像是被甩了的樣子。也對。
  他說放下,聖誕夜晚透過玻璃櫥窗看到的糖果,糖果紙鮮艷明亮,也許裡面的糖果也甜蜜如斯,也有可能和他一般,裹著一株紅色的罌粟。
  他就像是一個落魄的流浪漢,站在滿街的寂寥裡看著,想要卻得不到。
  水很涼,打在手背上,飛快的凍紅了一片。麻木的痛覺,並不覺得怎麼尖銳。鏡子裡的人木然的樣子,一樣的臉。
  千戈伸手,慢慢貼在鏡子上,鏡子裡的人也貼上了他的指。
  指尖的觸感是鏡子沒有任何人情味的薄涼溫度,像極了那個人的手心。
  可惜他和他不像。連自己都騙不過。
  “千笙。”
  剛起床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喑啞,此時顯得頹廢不堪。
  “你就不能相信我嗎?”
  ——你就不能相信我嗎。
  他們說,雙胞胎有心電感應。
  那我心髒疼。
  你疼麼?
  光線似是退潮時的潮水,迅速的從每一層建築上褪去,刻下的斑駁的光痕也慢慢的消散開去,像是終於撥開了那一道道的刀光劍影,直直的看到世界的心髒。
  昏暗的,粘稠的,陰冷的,被黑暗包裹的心髒。
  藏在地心的深處。
  凍成一塊小小的核。
  千笙走進面包店,瞬間充斥的麥子的香味炸裂在空氣裡像是模糊的塗開了一層奶油,散發著微微甜膩的味道。
  他並不是很喜歡面包。
  卻是面包店的常客。
  他不是千戈,不會做飯。
  要吃什麼一定要自己解決。
  醫院裡管包午餐,但是卻不把早餐和晚餐計算在內。
  不是沒有盒飯。
  但是被他養刁的胃不輕易接受那些大鍋炒出來的東西。
  看著微微有些反胃的頭疼。
  可能是感冒。
  難得醫院附近有一家純手工制作的蛋糕店,店主是個很年輕的女人,沒有固定的工作,就是在家裡呆著,所以就干脆的開了一家蛋糕店,也純粹是興趣使然,味道卻很好,而且是可見的手工烘烤,所以很讓人放心。
  慢慢的名氣打響了,就人也多了起來。
  在千戈負責他的飲食之前,他都是有任何需要的話就跑來這裡買蛋糕解決。
  品種很多,換著吃也不容易吃膩。
  “在怎樣之前”。
  嘖。
  這真是一個讓人無可奈何得心髒發疼的句式。
  店裡這次人不多,就剩下店主一個人在忙活。溫和的光線裡,居然氤氳出些許的讓人眷戀的味道。和小麥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兜兜轉轉,壓在心髒上,像是一塊隨時准備吸水的海綿。
  店主記性很好,自然是記得這個話不多的顧客。
  “你來了啊,”店主人和她的蛋糕一樣溫和,衝著他溫柔的笑笑,“很久沒見你了。”
  她並不問他任何的原因,只是這樣溫和的笑。
  居然讓人莫名的鼻頭一酸。
  千笙不回答,她也絲毫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
  “我本來是想著,你大概是交了女朋友的,有了女孩子的照顧,生活大概也就會好得多。”
  千笙不做聲。
  沒錯,他照顧的生活的確是比他自己搞起來好了太多。
  只是那不是他的女朋友。
  心裡又輕輕地壓出一片苦澀。
  其實對於他而言,在他記憶裡的千戈,就是從一個從小頑皮搗蛋的小孩子,明明還是一個受了委屈就會哭著跑來找他的那樣的,脆弱纖細的小孩子,不知道時光到底是怎樣的晃晃然過去了,他就自己自顧自默無聲息的長大了,等他回頭看到他的時候,燈光下的他,已然是一副成熟的模樣,臉上仍舊是帶著笑的。
  只是那個笑容裡,早就消失了他熟悉的那些東西。他的圈子亂,他自知他不可能就這樣干淨的待在裡面全然不受影響,只是那些懶散那些偽裝。
  成了他和單瑾之間不用言說的無奈。
  也成了他和他之間始終橫亙著的一根刺。
  縱使不怕扎傷手,他沒法拔去。
  斷過的繩子怎麼系都還有結。
  突兀存在那裡的東西。
  留著的,終究是他們沒法逃過的。
  “都會過去的。你還年輕。”
  店主帶著微微的安撫的聲音仍舊是融在空氣裡,像是要就此消融似的一般的輕,僅僅落進他的耳朵裡,蕩出淺淺的聲響。
  就是很簡單的長者拿來安慰人的句子。
  光是他記憶裡就不知道聽過多少遍。只是放在這個時候來說,就變得讓人感受到微微的鈍重的痛。很輕很輕,卻像是刻在骨子裡,驅逐不出去。
  都會過去的。
  只是。
  他們,真的過得去麼。
作者有話要說:  

  ☆、交錯

  煙灰缸裡落了零散的煙頭,點著些許的火光,映出些許淺淡的紅色,千戈微微眯著眼,咳了兩聲。
  他喜歡煙,但是並不代表有煙癮,都是閑來無事抽兩根,但是像這種時候這樣不停的抽,次數幾乎沒有過。抽到後來肺都像是在抽搐似的,微微的發脹的痛。
  呼出的空氣裡都帶著煙草的氣味。
  像是粘在了頭發上,皮膚上,血管裡似的,翻出些許頹廢的色澤。
  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被尼古丁麻痹了的大腦微微愣了幾秒鐘,才慢吞吞的拿起來,屏幕上是“單瑾”兩個不大不小的字。
  卻像是針眼一樣,扎進瞳孔裡。
  刺痛。
  他沒存單瑾的號碼,想必是那時候他去衛生間的時候他自己拿著存進去的,至於密碼這種東西,嘖,誰知道他怎麼曉得的。
  “怎樣?”那邊的聲音裡含著笑意。
  隔著電網,他似乎察覺得出那裡面一點點輕微的,隱藏起來的疲倦。
  但是他沒心情管這個。
  “能怎樣。”千戈狠狠的按滅了煙頭。
  其實說到底心裡還是有些憤懣的,怎麼壓抑也壓不下去。像是“要是沒有單瑾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誤會了也就不會搞成這個樣子”——這樣的想法鋪天蓋地的壓在腦子裡。
  揮之不去。
  但是連自己也騙不過。
  就算沒有單瑾,也會有其他的人。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怨得了誰。
  “要我說——”單瑾拖長了音,婉轉的尾音像是一只放在心髒上的爪,不痛不癢的撓,“你干脆直接抓回來扔床上做一頓吧。男人都這樣,做完了,什麼事都好說。”
  千戈不吭聲。要是有用他早就做了,還等他說麼。
  “得了,你自求多福。”他說得似乎有些語重心長,卻讓人找不出讓他有心的點,到底在哪兒,“我這段時間還是會常來叨擾的,你攔我也沒用,你都懂。我不多說。”
  掛斷電話,留下空氣裡似乎還在繞的些許響聲。
  煙頭按在煙灰缸裡早就滅了。留下了或淺或深色的煙灰。灑成一片。
  空氣裡的煙味嗆人。
  幾乎要嗆出淚來。
  窗外是模糊成一片的夜景,只有車燈和街燈映成一條狹長的霓虹走道,通到天邊,看不到盡頭。空氣裡像是含著冰涼的粒子,砸在皮膚上,有生命似的鑲嵌進去,擴散出生冷的寒意。
  單瑾隨手把手機丟在護欄上。手機屏幕尚未黯淡下去的光線成為了附近唯一的光源,映出他小半邊精致的臉,無瑕疵,看起來美好的像是從未存在。
  天氣著實是冷得可怕。逼迫得人不得不提前裹上大衣,把臉徹底的埋進衣領裡。
  他偏偏身上就一件貼身的單薄襯衣,領口侃侃的打開著,風就這樣輕易的灌進去,不斷地擦過他的鎖骨,卻遲遲留不下痕跡。
  露出的左腕上有一道清晰的勒痕,微微泛著紅,和淡淡的疼痛。
  肩膀上傳來些許的重量,單瑾後知後覺的抬起頭,離臉頰只有一釐米的地方是男人一雙溫柔的眼,被下方的街燈照出些許溫潤的光澤,像個洞似的,要把他吞進去。
  是傅肆。
  他身上還帶著的化妝品的氣味瞬間充斥了他身側的所有空氣,於是呼吸間溢滿了他的氣息,讓他突然有些舍不得呼吸。
  一口一口,都會減少的。
  變成跨不過的距離。
  “天冷了,你別那麼任性,多穿點衣服。”
  傅肆松開衣服,於是那件布料徹底的落在了他的肩上,壓得往下一沉,他往後退了兩步,微微皺起眉。
  單瑾回過身,彎著唇角笑,也不說什麼,就是這樣衝著他笑。
  那種笑容像是一種無聲的抗議,也像是一種鈍重的束縛。
  沉默和寒冷混雜在一起彌漫開來。
  最後是傅肆先敗下陣來,輕輕的咳了一聲,然後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掌心的溫度一如既往的溫暖。
  是他的貪戀。
  想要的,得不到的,或是得到手了卻又弄丟的。
  單瑾在他抽離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抬起頭正視他的眼。
  溫柔得像是盛滿了憂傷的眼淚的眼睛。
  浸染了哀傷,和他周身的化妝品的氣味格格不入。
  他早就說過,他其實不適合做一個化妝師。
  而應該做一個意大利文藝雜志的模特,或是上世紀的紀錄片裡演悲情主角的人。
  而不是化妝師。
  “今晚在我這兒過夜?”他輕聲問他,也不移開目光。聲音卻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不了。”傅肆抽出手,眉心的褶皺又深了些,拒絕得輕而易舉,“我明天要去片場。你最近……別亂跑。”
  單瑾乖順的點點頭。
  “怎麼,怕我吃了你?還是勒索你?或者是纏著你□□?”
  少年軟膩的嗓音說出這樣的句子,像是在討要糖果似的語氣,甜到膩。
  於是他抽身就走。
  毫不留戀。
  門被關上,阻斷了樓道裡的光。
  輕巧,隨意。
  然後是他離開的腳步聲。
  單瑾閉上眼狠狠的呼吸了一口空氣,靠著陽台的圍欄坐下來,修長的腿肆意的伸長擺在面前,頭發擋住了一半的臉。
  沒那麼容易散的他的氣息。
  嘖。
  ——留宿會死麼。
  ——和我□□會死麼。
  據說,長時間的窒息會給人一種死亡的錯覺。
  封閉感官,身體沉重得像是鑲嵌進了鐵水一樣,連動一動都覺得吃力。腦子裡混沌成一片漿糊。鼻腔和口腔都會被那種窒息感麻痹得像是抽搐一般,然後被擠壓到爆炸似的,痛苦到恨不得立刻就撒手人寰。
  死亡並不可怕,讓人恐懼而難受的是死亡的過程。
  那種清晰的意識到自己正在死去卻無力挽回的痛苦。
  會在大腦裡如脫韁之馬一般瘋狂馳騁人,然後變成死前最後的執念。
  所以窒息的人死狀往往很凄慘。
  千笙沉默的看著擔架上的那個男人,他的眼球爆出眼眶,像是要徹底的□□出來似的,臉上還凝固著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
  看著讓人心裡發麻。
  像被無數的白蟻啃噬過。
  到底是要有多痛苦,才能讓人扭曲成這樣。
  不成人樣。
  千戈伸手輕輕的抵在了男人的脖頸處。那裡還有微不可查的跳動和熱度,但是卻極其微弱,顯然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眼珠開始往上翻。
  夏辰還在和門外的男人爭吵,喋喋不休的聲音直直的鑽進耳朵裡。
  爭論了很久也沒個結果,兩個人都搞得很火大。
  “□□說了他還沒死你救不救啊!”
  “你有完沒完我說了不是我們醫院救不救的問題,你看這樣能救麼?”
  夏辰抽了一口氣,忍著沒爆粗口。
  “媽的叫你救你他媽救啊你直接動手不信救不回你耗著是玩我不是?”
  男人看起來像是要動手。
  千笙從他們身後走出來,摘了口罩和手套,冷冷的看了男人一眼,然後甩進一邊的垃圾桶裡。
  那種目光著實是有些冷,僅僅只是四目相對就察覺的出其中的寒意,居然堵住了他就要出口的叫罵。
  “我救不了,你要是覺得可以的話你上吧,搶回來是條人命你看著辦。”
  難得的長句子陪著他冷漠的聲線說出來就像是判了一場死刑。而且帶著一種詭異的信服力,那種冷意侵入大腦刺激得腦袋稍微清醒了些,機械的覺得他似乎是在陳述事實,而恰恰他的確是在陳述事實。
  男人不說話了,於是千笙越過他徑直走出了醫院。
  本是再正常不過的無法搶救。明明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卻偏偏這次擾亂了心髒。
  居然看著那雙眼睛就覺得害怕了。那種恐懼從心底蔓延開來,迅速的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占領了心髒的每一個角落。簡直不像自己。
  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那時候他連手指都在輕輕的顫抖。
  分不清在害怕什麼。
  也許是死亡。
  居然會害怕死亡。
  是因為突然就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去死了麼。
  因為覺得就這麼死了的話。
  還是會有一個或是幾個人會為了這種死亡而悲傷吧。
  牽掛是一種很玄乎的東西。
  而一旦被纏住,就會變得輕易的恐懼死亡。
  他突然怕了。
  怕什麼卻連自己都分不清。
  耳邊是汽車低低的嗡鳴聲,然後突然的響起了剎車的聲響,回頭看過去是公交車,於是微微的愣了愣。坐慣了地鐵,總是習慣以高速在城市的地底穿行。頭頂上不是天空而是地面,看到的是那些打著各色廣告的牌匾飛快的劃過去。
  城市地面上這種慢慢的顯得緩慢的公交車,倒是成了記憶裡的東西。
  身邊很多人上上下下,一張麻木的臉。
  於是千笙輕輕呼了一口氣,轉身上了車。
  17路公交車,他連站牌都沒看也不知道要通去哪兒。
  天空壓得很低。氣溫一天低於一天。
  從一開始的微微的感覺得到涼意,到後來沒有大衣根本抵御不住那股冷氣。城中央的江,一到冬天,風裡就夾雜著那些水汽,變得森冷。
  汽車的玻璃窗上凝著一層水霧,變成一片薄薄的簾幕,玻璃像是覆蓋上了一層布似的,模糊不清。微微的泛著寒意。千笙凝視著那大片大片的朦朧,伸手,食指輕輕的劃過玻璃。
  觸到指腹的質感簡直涼進心裡,翻滾出一點兒尖銳的刺痛。連帶著一劃,便有了一道清晰。
  本是想寫點什麼,卻發現什麼也寫不出。於是變成了賭氣似的胡亂塗抹,最後把整扇窗都劃成了清晰的塊面,落著一些水漬。
  原來是到了橋上。
  這般冷的天氣橋上沒什麼人,視線落過去觸不到人影也顯得有些落寞,再往遠處看,便看到橋中央位置的右側,高挑的男人自顧自的站在那兒。
  身上只是單薄的襯衣和松散的外套,頭發散亂在臉側,擋住半張臉。修長的腿,隨意的撐著身子不至於要倒下。靠著橋邊的欄杆。
  像極了一個落寞的旅人。
  或是失戀的少年人。
  卻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只一眼,他就知道是千戈。
  遙遠的念想。
  不知是誰說過。
  即使是隔著萬裡我也知道是你。
  即使橫亙著光年我也不丟下你。
  即使錯開了目光我也會拉住你。
  他們隔著冰冷的車窗。
  和公交車穿堂而過的速度。
  彼此交錯。
  彼此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縱容

  在哪裡聽過的話。
  如果我是一只鳥那我希望你是大片的海洋我死亡的時候可以葬入你的胸膛你還是你我不過留下淺淺漣漪
  像是雕刻在心髒上的塑像,日日擦拭,夜夜凝望,最後也不過是擁著一個僵硬的皮囊,看不到那顆心髒。
  千戈恍惚的望著放在桌子上的杯子,視線卻突然的被水霧打濕。
  不是眼淚。
  他抬了眼眸,便又看到那個瓷白的碗邊,和裡面放了蝦仁和蔥花的粥。微微的香氣和濕度像是要把記憶也一起打濕,將他拉進那些彼此無法原諒的年歲,把疼痛揭開來再看一遍。
  即使他自始至終,就不知道自己能否逃離,是否是一時興起。
  帶著妖惑的笑意的臉就靠在離他距離很近的抱枕上,面前的碗晃了晃,然後那個人的笑容便又深了些,啟唇道,“給你的,我可不常下廚。這是你的福氣。”
  是單瑾。
  千戈吸了一口氣,也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拿一雙眼睛盯著他。他都忘記了是何時給他開門讓他進來的,或者是分明是他沒有關門,這個人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進來了。
  托著碗底的手指纖細修長,白皙得似乎連邊線也變得泛出些許的透明。只是太過蒼白而顯得飄渺,不是他的。
  單瑾討了個沒趣,正打算把粥倒了,那人卻突然伸手接過去了,拿了勺子輕輕的喝了一口,眸子仍是看著他,內裡只是一片平靜。
  “那時候我也是這樣照顧他,他走了,我把東西倒了。很疼吧。他卻一聲不吭。”他輕輕的道,收回了目光。
  單瑾知他說的是什麼,唇角的笑容卻沒落下,縮了手,道,“你和他,還有我和你,是不一樣的。”
  千戈不置可否。
  靜默了幾秒,他突然放了勺子,道,“我知道這種事很疼,你那時候做的時候,感覺怎樣?”
  他本意不想問起這些事情,但是心下裝的東西太多,即使是隱私的問題,也不覺得如何。
  單瑾眸子裡閃過一抹深色,笑意慢慢的淡了,卻又在那個笑容徹底退卻之前陡然仰起頭,重新換了一張笑臉出來,沒有絲毫的違和,然而這種和吃飯睡覺一樣成為了本能的警惕,卻讓人心頭發脹,“你不會想知道的。”他漫不經心的摸著自己食指的骨節,“要看你們的愛情有多瘋,就有多痛。”
  他臉上的笑意有些泛冷,似乎也是不太想說話了,起身說了句“我休息會兒”,便輕車路熟的進了千戈的房間。
  那碗粥喝得不是滋味。
  他沒用心熬,他也沒用心嘗。
  他們都是丟了心髒的人,胸口裡一個寥落的空洞唰啦啦的漏風,伴著每一次呼吸輕微的痛。
  他們都是一頭頭受傷的野獸。
  只是他弄傷了那只和自己相依的獸,此時遇上滿是傷口的另一只野獸,他們也只是互相防御,時刻准備著搏殺,全然放不下戒心,也再沒有了相信。
  那種相偎相依的溫柔錯覺,是其他人給不了的。
  能躲一時,卻躲不了一世。千笙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連著吃了幾日的面包,饒是他有些吃不消。
  小護士又開始湊在一起看著最近的新韓劇,口中卻沒個停,天南地北,星座八卦,一路扯到了最近的花邊新聞。
  自然是少不了關於千戈和單瑾那件事兒的議論的。
  支持的有,反對的也有,吵得不可開交。
  最後還是夏辰咳了兩聲,那邊才侃侃的止住話頭。
  夏辰徑直起身倒了一杯水,目光卻不住的往千笙的方向落。而正主卻全然沒看見,只是盯著自家的桌面,紙筆推到一邊,顯出些許散亂。
  應了他的漫不經心。
  微微皺了皺眉,千笙看著那包豎在自己的桌邊上的吐司,微微闔了眼。說實在的,光是吃吐司,著實是有些難以下咽。心下有些懊惱。那些沒有他照顧他的日子,他都好好過來了,現在不過是重新回到當初,又矯情個什麼勁兒呢。
  難怪所有人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倒不是說除了面包就什麼都不能吃了,只是記得千笙還記得曾經千戈對他的叮囑。他說。那些快餐別去吃。
  便是真的不去吃了,下意識的就照著他說的話去做,有時候自己也會覺得這樣的自己真的是無可救藥。
  明明說是說要不原諒了,到頭來卻像個什麼樣子。
  是了。
  千戈沒了他照樣活得瀟灑快活,而他沒了他,就像是一頭孤狼。
  離群索居,情不自已。
  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引來獵人,將他射殺在箭下。
  他是他的弟弟。
  若是連他也不縱容,那還有誰能縱容他?
  他輕輕的嘆了口氣。
  所有的責怪都是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許是猶豫太久,就變成了默然。
  桌上還放著那一碗清粥,白色的碗弧泛出一點點兒清冷的光。只是粥早沒了熱氣,即使是飄在上方的些許色澤也全然勾不起興味。
  他是他世界裡唯一的顏色。
  一顰一笑,都足夠點亮整個世界的煙火和星河,跨過千萬年的時光和紀元,即使只是為了短短的幾秒相遇。
  但是。
  失去他他一無所有。
  門輕輕的響了,隨後便是一串鑰匙碰撞的聲音,千戈頭也沒抬,只是往後伸了伸手,道,“不知道你哪弄來的我家的鑰匙,還過來吧。”
  末了,等了半晌,卻沒有人回答他。
  千戈這才後知後覺的仰了頭去看,便輕易地對上一雙溫雅清涼的眼眸。
  也許是時間的沉澱慢慢的發酵了他眸子裡的細碎光影,這樣隔著一條手臂的距離,他靜靜的看著他,臉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的冷峻,不知是不是難得的好天氣帶來了太多的溫暖的光線,投射在他的身上,居然讓千戈覺得這個人,根本從未有過那些冷拒的臉色。
  他伸手由要鑰匙的動作轉為了想碰碰他的臉,卻剛抬手就在半空中剎了車,倉皇的縮回來放在自己的眼睛上,透過指縫看他,眸子裡的驚異也慢慢的化成了寵溺。
  口中輕微的呢喃輕得像是隔著無數時光從樹葉間隙落下來一樣,微微的癢,微微的啞膩。
  他說,哥,想你想出幻覺來了。
  千笙聽聞他的話,微微愣了愣,突然伸手覆蓋在了他的手指只上。
  入手的觸覺如記憶裡一樣的涼,冷得像是捂著一塊冰塊,給他的卻像是一場最溫柔的錯覺。
  只是他的哥哥終究不是那些從漫畫裡來的溫潤的少年,學不會那些討好那些肆意妄為,也學不會用溫柔的方式告訴他一切,所以略一思索的千笙便采取了最簡潔明了的方式。
  突然被擰的手背疼得像是被人狠狠的割下來一塊肉似的,千戈一個激靈,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人,手背上的青紫痕跡還留著,是千笙方才面無表情的掐出來的。
  “清醒了?”
  作為罪魁禍首的千笙依舊是一副淺淡的臉色,半垂著眼眸看著他,抽回了手。
  “清醒了。”千戈咳了兩聲,苦著臉應。
  清醒。真他媽太清醒了,這樣被掐還不清醒的話他該去睡棺材。
  其實想問一句你怎麼回來了,到了嘴邊又趕緊咽下了肚,只是拿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他原以為,他打算就這樣對他視若無睹。
  面前的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遲疑了一下,伸手覆蓋上了他的發頂。
  手指的涼混合著掌心些微的暖,一點一點,通過發梢和皮膚,滲透進心髒裡,變成大片大片的棉絮。濕漉漉的,像是剛剛被眼淚打濕。
  他突然很想把那只手抓下來,握在手心裡,細細的看遍他掌心的所有紋路。輕輕的親吻他的指尖,死死地抓住他,禁錮他,再也不要放開。
  那人卻沒給他再想下去的時間,只是望著他,說,“我本不該插手你的事,你若是願意和誰在一起,我也不會再攔著你,我只是願你記住,我是你哥,走再遠跑太累,我都在後面等你。”
  他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可置疑的牟定。一雙眼睛裡少有的褪去了涼意而染上了些許認真的肅穆。
  恍惚間身體不知是哪一處有些疼,在他一個字一個字將這些話告訴他的時候。 
  他放手縱容他胡來。
  也好,他終究是為自己而活。
  千戈胸膛裡的氣微微頓了一下,呼吸一窒,突然的就很想告訴他其實他真的就想要他一個。卻舍不得拿這些話來打破這少有的恬靜。
  他輕輕的應了一聲好。
  心下有了自己的計較。
  他不願意和誰在一起,他只是願意和他在一起。
  他伸手抓住了還放在他發旋的手,衝著他輕輕的笑。
  他知道。
  這個世界上,他會縱容他到最後一秒。



  ☆、和解 

 天氣預報說,正在慢慢地回溫,從凍進骨子裡的冷意裡脫離出來,世界都像是重新洗過一遍似的,陌生,又像是有一種好久不見的錯覺。。
  把手伸出窗外的時候,也依舊會察覺到微微的涼,但是卻不再會像是觸電似的需要迅速縮回來了。。
  醫院裡的小護士們開始日日夜夜的看手機,和男朋友或是閨蜜談天說地,動不動又翹班幾個人,跑去哪裡約會去了。
  她們依舊是那樣的花一樣的年紀,可以在依舊算是冬日的溫度裡穿著超短裙和小馬甲,陪著BF滿城的跑,也可以武裝一副墨鏡和閨蜜在百貨商店掃蕩。那些冷氣像是被撞散了似的,竟然在周身看上去蕩然無存,恍惚間以為冬天從來不曾來過。。
  像任何人都會習慣春去秋來一樣。。
  千笙慢慢習慣了家裡會突然的多出一個人來。。
  那個精致得像是玻璃做的男孩子總會在看到他的時候笑著點點頭,很溫順的樣子,全然不似自己以為的有架子,只是那個笑容,總讓他覺得,有一種會發酵的東西,隱藏在他在那種疲憊和慵懶掩埋下面,慢慢地破開土壤,生根發芽。。
  或許是他想多了。。
  突然的就變得忙碌起來了,夏辰也會端著一杯咖啡,穿過醫院裡漫布著消毒水的氣味的冗長的過道,眼鏡下的眼睛眯起來,像是沒有睡醒的樣子。。
  就算再怎麼平易近人,他也是科長,忙誰都先忙他。。
  這樣的生活,淡下來,似乎也是挺好。。
  只是偶爾,觸摸到食指骨節微微凸起的部分的時候,思緒會突然的頓一下。

  好像漏掉了什麼。
  又好像缺了點兒什麼。。
  對比起千笙日日上班下班,作息規律的生活,千戈日子閑散的多,睡到自然醒,爬起來整理會兒然後自己做點兒早餐墊墊肚子,然後盤算著時間等千笙回來一塊兒吃午餐。若不是惦念著公司對身材的要求,還保留了鍛煉的習慣的話,過得比待宰的牲口還閑適。。
  單瑾下午踩點來,適應能力比他還強,出入他家裡看上去比出入自己家還熟悉。

  他總是喜歡掛著一張明媚卻慵懶的笑臉,懶懶散散的靠著保證,窩成一圈,卻比任何人都倔強。聊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偶爾在沙發上睡著的時候,把自己蜷縮起來,睡姿看上去像是一只貓。眉心有些許的褶皺,很淡,卻不曾松開。難以揣測他到底是在做著什麼樣的夢。他像貓,卻不是如他外表看過去那樣的貴族家庭裡養出來的驕奢的小妖精。。
  倒是像是街邊躲在屋檐下半眯著眼睛的野貓。。
  溫和卻也尖銳。
  順服卻也鋒利。。
  聽人說,睡覺時把自己蜷縮起來的人,都是沒有安全感的人。
  他像是把自己幽囚在一小個箱子裡一樣,只想再小一些,無人看見。清醒時卻有挺直的背脊,蠱惑的眼神,活得比誰都自尊,比誰都驕傲。
  看著懶散瀟灑,卻比誰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卻永遠無人能知道。
  他害怕什麼,又在擔心什麼。。
  這樣的少年,讓人連厭棄都舍不得,怕傷到他柔軟的皮毛。
  只是。
  似乎他連在夢裡,也安穩不了。。
  看電視的時候看到裡頭說,最近對藝人的雪藏現像很嚴重,很多紅極一時的藝人,都在這段時間裡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一些□□而銷聲匿跡。
  單瑾掃了一眼便眯了眼睛,千戈只是翹著腿,並不說話。
  他們從一開始進入了這個圈子就已經清楚,若是你沒有能夠讓你站穩腳跟的東西,遲早會被刷下去,變成那些流落到沒有人認識也沒有任何公司願意續簽的模樣。
  是他們自己走過什麼事情彼此心知肚明。。
  只是若是重來一遍。。
  他們沒有人願意重新選擇。
  千戈被警告過幾次之後,也還是放棄了天天跑去醫院拋頭露面的接千笙回來。悶在家裡總感覺要悶出一聲的虱子。
  
  做夢的時候突然夢見一樹開得很好的花,枝繁葉茂,卻認不出是什麼花。
 
  站在樹下面的自己,像是要被那些落下了的葉子掩埋在泥土之下,變成細碎的塵埃。
  
  遠遠地聽見口琴的聲音。
  像是小時候父親吹給他們聽的調子,簡單卻悠長,像是敲響了遠方的鐘樓。

  然後千笙接過去,笨拙的學。
  把口琴拿反了邊。。
  那些埋在記憶裡的事情,是那麼多回憶的邊角,一點一點,縫補出他的一整個世界。
  
  哥。。
  你看。。
  我記憶裡都是你的影子。
  你看見過我嗎?。
  經紀人打電話過來的次數愈加的多了,似乎是感冒好了於是又變回了那個生龍活虎的男人,煩不勝煩。千戈聽到頭皮發麻,單瑾就在一邊笑得躺倒在沙發上
  他們不是世界上彼此相愛的人。。
  也不是世界上最適合彼此的人。。
  但是他們卻是相似的人。
  在合適的時候。
  就一個笑容。。
  卻比誰都清楚。
  單瑾也曾半開玩笑的說過,要是早些遇到你的話或許也挺好的。我們居然沒有合作過——公司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千戈扯了扯唇角,沒有答話。。
  埋一個故事在心髒裡的人。。
  總是喜歡拿玩笑作為裝潢。。
  一片富麗堂皇。。
  一片厚重哀傷。
  千笙進門的時候,千戈破天荒的沒有進廚房,而是斜靠在沙發上,用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他。
  視線像是粘在皮膚上似的,帶著淡淡的粘稠的質感,讓千笙下意識的心裡有些發緊。
  千戈是個很合格的弟弟,卻也是個很優秀的演員,他可以擁有任何的氣場,一如他心甘情願的在廚房裡系著圍裙,半皺著眉做飯的模樣,高挑的身形,愣是把圍裙也穿成了獨特的風格。笑起來眉眼溫潤,聲音是帶著磁性的喑啞,輕輕的說,再等等,很快的。
  或是他穿著一身卡其色的毛衣坐在訪談室裡的模樣,干淨清爽,看起來像是隔壁家的大男孩,上午抱著課本在學校的圖書室裡學習,有空閑的時候會和一群男孩子一起踢足球,騎著單車穿過滿是樹影的街道,身影消失在街角。溫柔而沒有絲毫的間距。
  只是當他專注的望著你的時候,眼眸深處洶湧的黑色浪嶼,卻像是要把人吞噬干淨。瞬間提醒他。這不是一只溫順的可以肆意拿捏的幼獸,而是真正來自森林的,有了領地意識和歸屬觀念的野獸。
  
  懂得侵略,懂得歸降,懂得撕裂。
  他唇角慢慢的蕩漾開一抹很輕的笑意,瞬間化開了凝結的氣氛。
  如夢初醒。。
  他望著他,像是要透過他的眼睛,直直的看進他的心髒裡。
  他說,哥,歡迎回來。。
  歡迎回到這裡。 。
  歡迎回家。
  歡迎回到我身邊。
  他的存在,無時無刻提醒著他,那些泡在糖水裡,和著黃連的時日
  是他和他一起的。。
  他從來沒有一個人。
  傳說中所有的故事都可以有一個沒有理由的來處,也可以有一個沒有理由突然就完美的結局。千戈很小的時候,就會對著那些色彩斑斕的童話書,微微撇撇嘴,說,有什麼好看的。王子和公主在一起的故事最沒趣了
  那時候的小孩子,總是覺得全世界都該圍著自己轉。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而定。
  所以後來,他真的就沒有和所謂的他的公主在一起
  那個眉眼溫潤的少年,在時光裡成為了自己的倔強的模樣。
  單瑾來的次數慢慢的變少了,從開始的每天下午准時踩點到,直到後來的三四天也沒有見到他的人。眉宇間的疲色愈發的濃郁了,卻偏偏因為他一副禍國殃民的長相硬生生的改變成了一種頹喪的慵懶,而不是憔悴暗淡。問他的時候,他也只是笑一笑,抹不去的倦意,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有些事情忙起來,就沒那個空當陪你們這些小孩子玩啦。
  敷衍一樣的回答。。
  他眯縫起眼,往往是極快的語速卻真的放的慢了下來。。
  其實無論怎麼看他也是比千戈還要小很多的。。
  只是他總是喜歡這樣,用可以用到的一切拿來武裝。。
  頓了頓,他又微笑著說,“時候也差不多了,公司可不會把我們丟在這裡吃閑飯。你大概收拾收拾自己,是重新出來的時候了。”。@
  於是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似的,徹底的不再來了。。
  只是隔了幾日,經紀人果然打電話來說,叫他准備參演哪個導演的新戲,宣傳就在三天後,叫他回攝影棚做准備。。
  看著是依舊明朗到像是要灼燒起來的天空。雲層稀薄,恍惚的像是透著一個永遠也不會醒來夢。
 

  ☆、相親

  醫院裡有小護士帶著自家的小孩來玩兒,看樣子才四五歲的模樣,有很漂亮的臉,和一雙澄清的眼睛,想必以後也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美人兒。
  小孩子不認生,穿著粉紅色的裙子在醫院裡到處走來走去,頭發扎成一束,隨著她的走動一甩一甩的,手裡抓著牽著氣球的繩子,見到誰都會笑著彎了眼角,說,叔叔好,阿姨好。
  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樣子,看著讓人格外的舒服。
  路過辦公室的小女孩兒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突然就轉身進來了,碩大的辦公室此時也就只有千笙一個人,腳步頓了頓,千笙蹲下身,看著她,輕輕的開口,略微壓低的聲音像是怕嚇著了她,“怎麼了?”
  難得的垂了眉眼,消逝了那些冷氣,終於像是有點兒煙火浸染的人間氣味的人,總算是不至於把小孩子嚇哭,她抿抿唇笑起來,鼻頭帶點兒笑紋的褶皺,開口,聲音清脆,是小孩子特有的沒有被世俗過濾過的聲音,她說,“哥哥你為什麼戴這麼大的眼鏡啊?”
  千笙被她問得一愣,隨即微微晃神,有點兒好笑的問,“不好看?”
  女孩兒使勁的搖頭,像是要把小腦袋兒都給甩下來似的,伸手去夠他的眼鏡,千笙下意識的躲了躲。小孩兒的手臂短,被他這麼一躲壓根就夠不著,臉上不由帶了些委屈的神色,千笙眸子裡海浪翻湧了一瞬,最後卻是又把臉湊過去了點兒,任由她把自己的眼鏡摘下來,臉上重新染上笑意。
  眼角帶媚,眉梢暗挑的惑人小孩看不懂,卻是本能的覺得好看,於是笑意輕易地盛在眼眶裡,笑起來露著兩排牙齒,對這個世界毫不設防的模樣。
  “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即使是這樣的句子由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孩說出來總歸是讓人覺得舒心的,千笙沒有作答,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發。
  那些不知世事的時光。
  其實早已經走遠了。
  就像現在的自己全然不是那個會眯著眼睛做一張其實只是1+1,2+2的試卷的小孩兒,也不是那個會因為一句褒獎而忍不住笑意蕩進眉梢的小孩兒,而千戈,也不是那個幼兒園就學會了調皮搗蛋的調皮鬼,也不是那個黏在他後面,會輕易地掉眼淚扯著他的手說“哥哥你為什麼不陪我玩了,你不要我了嗎”的那個愛哭鬼。
  時光改變了一切的模樣。
  或許。
  他們注定相生錯雜的命運也到了所有分分合合的岔道口。
  千笙望著面前的小孩,干淨的笑和渾圓的眼角。
  最後被小護士找過來的不情不願離去的小孩子,把手裡攥著的氣球塞進了他手裡,然後揮揮手,說,“哥哥再見,我下次再找你玩兒。”
  重新戴上眼鏡,隔著鏡片看到小護士歉意而小心翼翼的笑,千笙搖了搖頭算作是不介意的回答。重新給世界和自己隔上了隔離層。
  那些最正常的生活就在手掌邊上演。
  就像手指觸到的那個孩子光滑的臉,在指縫裡的笑意。
  或許這樣的安詳,是更適合他的生活。
  對嗎?
  普外科女醫生格外的少,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個,要不就是嫁了人將近四十歲的女人,要不就是剛剛來實習的護士,唯獨剩下一個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女醫生。趕巧上回聯誼沒去,一直單身到現在。
  女醫生本意不打算戀愛的,畢竟自己怎麼算都是半個新人,又沒趕上趟兒,不如挨到明年的聯誼好了。只是往往造化弄人,誰也沒有想到,臨近下班的時候,向來漠然得不肯在醫院裡多浪費一分鐘的千笙,居然破天荒的走到了她的這邊來,斂了眸子,輕輕的敲了敲她的桌壁,問道,“打擾你了?”
  聲音輕而不帶任何波動,像是一眼清流,蕩漾過去,留下一地水漬,在歲月裡蒸發干淨。
  女醫生瞬間瞪大了眼睛,鼻間嗆進一大口消毒水的味道也渾然不覺。
  等等。
  這什麼節奏?
  這要約的語氣是鬧哪樣?
  這世界怎麼了?
  即使是戴了碩大眼鏡擋住了大半張臉的千笙,認真起來的樣子確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都好看的不行,裹在白大褂裡的身體看起來修長高挑,是挑不出什麼毛病的比例,況且她和小護士們早就不知道湊在一起談論過多少次關於千笙的長相了,雖然一直沒敢去問,但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從夏主任的反應就知道了,恐怕是難看不到哪兒去。
  何況,據說還有千戈這麼一個惹眼的弟弟,做哥哥的,基因能差麼?
  心下百轉千回,女醫生面上卻只是片刻便做出了反應,本能的答了一句“好啊好啊”,才突然的意識到剛剛對方又微微偏著頭說了一句“明天中午有空的話,我請你吃飯。”
  於是面前高挑的男人像是心滿意足的走了,女醫生一個人還坐在位子上發愣。
  剛剛發生了什麼?
  開發了新大陸?
  回過神來的女醫生差點兒一聲尖叫脫口,侃侃的捂住自己的唇,才壓在喉嚨裡沒在醫院裡喊出來丟人,眉眼間卻全是化不開的驚異和笑意。
  這是約的節奏?
  噢!叔叔,不,哥哥,我們約!約!
  於是在疑似愛情的伎倆的催化下,女醫生愣是幸福得大半宿沒睡,早早的爬起來挑了件適合拿來約會的衣服套在身上,又來來回回換了很多次,在鏡子面前不停的晃蕩,各種吊帶衫連衣裙丟了滿滿一地。
  最後穿上的黑色小短裙也是實在是趕不及了才匆匆選定下來的,一出門就冷得直打顫,雖說冬天是過去了,可是寒意絲毫沒退,□□在外的腿像是包裹上了一層冰,涼得發疼。
  即使如此,女醫生還是頂著細長的高跟鞋和短裙,咬牙頂著寒風進了醫院。
  只是讓她失望的是昨天帶給她足以媲美世界崩壞的世界觀的正主千笙卻沒有絲毫的反應,照常是坐在辦公桌前頂著一張淡漠的死人臉,連她進來也只是像征性的點了一下頭。
  不該起來接她一下麼?
  還有小短裙沒有看到麼?
  不要誇獎她一下或是很貼心的把外套脫給她麼?
  發生了什麼!劇情不對!千笙小天使你拿錯劇本了!
  女醫生一臉悲痛的回了位置,突然覺得這種心情完全就是和夏主任一個樣兒啊!同病相憐的夏主任!一塊兒訴苦去!
  一邊的小護士悠然的翹了翹腿,默默地在手機上把“論如何摘下高嶺之花”和“論禁欲系和強勢系的攻受關系”的字樣刪了換上了“論如何助攻將炮灰女從一段美好激情中踹出去”
  千笙自然是不知道女醫生這些小心思的,目光一轉便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修長的食指無意識的輕輕叩擊著茶杯的邊緣,指腹觸碰到陶瓷質感時微微的愣了愣,後知後覺的停了手。他慣用的玻璃杯不知何時不見了,換上了一個陶瓷的龍貓,胖墩墩的憨厚模樣,一雙漆黑的眼隔著空氣和他遙遙的對視,像是跨越了一整個世界的落寞和冷寂。
  翻過身,背後做了杯子的把手的尾巴向著左邊彎曲成半環形尾端向內一收,顯然,是可以和另一只相配的杯子扣連在一起的。
  暖色調的小物什和千笙向來的冷淡著實是不搭,卻偏偏也有一種反差的視感,看上去柔和而純粹的小家伙只是靜靜的立著,卻像是帶著體溫,指尖摩擦過粗糙的表面,心底緩慢的擴散開來一絲異樣的感覺。
  千笙偏過臉看了一眼夏辰,卻沒從他臉上找出任何的有用的信息,若是的確是他,恐怕早就抬著臉一副求表揚的樣子了,哪裡還有此時的安定,然而女醫生還在一邊自顧自懊惱,他也著實不好問。
  但是十有八九是她送的罷。
  畢竟,這一類柔軟可愛的東西,著實是只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才會喜歡拿來送人。
  雖然,暫時看上去不賴。
  思及至此,千笙才發現自己尚且還不知道女醫生的名字。
  雖說平日裡在一個科室裡朝夕相處,但是真正用得上談話或是直呼姓名的時候還是少得可憐。他也是方才才意識到自己分明就沒有把她的名字和信息放在心上,一時有些尷尬,盯著進門處貼著的值班表一行一行的看過去。
  科室裡女生少,所以名字也格外的好找,倒數第三行“許傾黎”三個字落進眼裡,千笙暗暗記下,抽回手,松開那個被他捏出了些許溫度的杯子,若無其事的半闔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路人

  而此時另一邊的片場裡,千戈捏著杯子翻來覆去的看了半晌,面色古怪的又看了一眼經紀人,臉上的懷疑滿當得都不用猜。
  他真的,真的沒勇氣相信經紀人這個白痴的點子管用。
  要不是他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保證效果,戳著脊梁骨宣傳,對方一定會喜歡的,他忙不在他身邊的時候,這種暖心的貼唇使用的小東西既顯得體貼又不失情調,實用方便還得體,親真的不來一發嗎?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等等一類的迷惑性太強,他也絕對不會相信他的話的。
  隨手捏了捏龍貓的耳朵,陶瓷制的耳朵打磨得很好,圓潤溫和,看一眼便讓人覺得溫暖。只是……千笙真的會喜歡這種東西?
  千戈斜著眼睛看了一眼經紀人,見他還是眉飛色舞的樣子,心下的不確定更強烈了幾分,不由開口,“這種東西除了十幾歲發花痴的女孩子還有誰喜歡?這麼一團的,靠譜麼?”
  經紀人一臉鄙夷的看著他,開口,“用不著你喜歡好吧小少爺,你也知道十幾歲女孩子喜歡啊,那不就得了,女人啊,就是對這些東西沒什麼抵抗力,你就是不了解她們,所以你的小女朋友肯定也會喜歡的,嘖嘖,你不懂。”
  千戈翻了翻眼皮,說的好像他很了解似的。
  女孩子的手都沒摸過的處男吧……
  等等。
  女朋友?
  千戈臉色一僵,猛地抬頭,“等等我沒告訴你是男人嗎?”
  經紀人一臉驚恐,“男的?臥槽你沒說過啊,不對你好像是說過……”
  “東西呢?”
  “已經送出去了啊小少爺,我的效率你還不信?”
  千戈默默地把臉埋進膝蓋間。
  他下次再信這個蠢貨他就不姓千!
  日光溫柔得像水。黏在皮膚上,滲透進毛孔,從血管裡細枝末節的蔓延開來。
  許傾黎合上辦公室的門,一聲輕響在耳邊炸裂,在此時已然無人的室內更加顯得空蕩。她不死心的往千笙的位置上望了一眼,直到確定了那個人的確不在那兒等她了,才又侃侃的收回目光。委屈潮起潮落,淹沒了半顆心髒。
  明明說好請她吃飯的,到頭來卻一點兒也不在乎的自己走了,耍人麼。
  真差勁啊。混蛋。
  這樣想的時候,眼睛裡居然自顧自的帶上了些許霧氣,許傾黎抬起手臂擦了擦,認命似的抓起包出了門。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
  下班的醫院比平時還要寥落,光線籠罩之下的走道空曠得像是要把一世的宿命走完。
  高跟鞋敲擊著地面的聲音成了唯一存在的證明,許傾黎盯著自己的影子,在牆面上起起落落,昏黑得像是一團濃稠的黑色墨跡。
  僅僅穿著短裙的身體著實是冷得不行,她也沒有帶外套,原本覺得撐一撐就過來了的寒意,也因為心冷了而變得分外的刺骨。手腳冰涼,像是要被凍起來了一樣。
  混蛋,真是要死了。
  許傾黎咬了咬下唇,蹲下身,把手臂環在胸前蜷縮起來。
  自己貼著自己,也許是黑暗裡唯一取暖的方式。
  肩膀上微微一重,像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來了,許傾黎愣了愣,目光一側,是一件男式的外套,還帶著體溫,輕輕的搭在自己身上。
  她難以置信的抬頭,面前逆光的男人顯得高挑而孤單,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襯衣,散亂的發掛在臉上,擋住了半只眼睛,碩大的眼鏡和薄涼的唇,都在背光的暗色裡顯出一丁點兒輪廓。他像是不放心似的又替她拉緊了一點兒外套,輕輕的開口。
  “我看你還沒出來,就先進來找你了。嗯……會很冷吧。”
  聲音清潤的少年音色,不太擅長於寒暄的樣子,每一個字眼都是小心翼翼的斟酌之後再拿來使用的認真,輕易的消融了她先前所有的不滿,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似乎是試圖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貼著皮膚的溫度比她還要涼一些,許是天性屬陰,卻偏偏讓人安心。
  許傾黎只是愣愣的看著面前顯得有些局促的無奈的男人,順著他的力道起身。透過鏡片看過去,這個男人真的長了一張及其好看的臉,眉眼清潤,勾魂奪魄,讓人不自覺的沉淪。
  在那樣柔和的光線和刺骨的溫度裡,許傾黎發現,千笙醫生,其實,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只是表達的方式格外的笨拙罷了。
  真的。
  很溫柔啊。
  那時候的她,真的覺得。
  這就是她的宿命。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也是他們的宿命。
  離醫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千戈急慌慌的停了車,從車裡拿出一條紅色的長圍巾,揉了揉手,猛地關上車門,向醫院走去。
  裹在單薄外套裡的修長身型,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長。
  他揚了揚唇角,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加快了腳步。
  他來接他,哥哥他,會開心吧?
  醫院外牆被光籠罩出一片淺淡的金色,一時間散去了所有的陰霾和冷寂,反倒是顯得格外的安然。就像是,隔著雲層,看雲端上的世界。
  千戈隨意的把玩著手上的圍巾。
  比起前一段時間的刺骨的冷意,此時已然回溫很多,街上戴圍巾手套的人也陸續的減少。只是他還是想給他戴上圍巾,圈過他的脖頸,將他圈住,將他困住,宣布主權。
  貼近胸口的位置,留下的是他掌心撫摸過的溫度。
  他們最近都格外的忙,他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看見自家哥哥了,並非擔心他過得不好,只是想見他。
  想得快發瘋了。
  就連千戈自己也全然沒有意識到,只要他在想他的時候,瞳孔裡就會盛滿溫柔,像是落進去了一條璀璨的星河,足夠剎那間,照亮夜空。彎起的唇角勾成最自然的弧度,是他演戲的時候,無論如何也進入不了的狀態。最真實的他。
  目光總是快於腳步,千戈不住的尋找著千笙的影子,卻在看見他的時候瞬間愣在了原地。
  在柔和光線裡,從醫院慢慢的踱步出來的人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一點一點的靠近,進入他的視野。千笙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白色襯衣,暗色的領帶溫順的垂在胸前,修長的腿裹在深藍色的牛仔褲裡顯得有些意外的慵懶,身邊的女人穿著短裙,卻披著他的外套,半低著頭有些靦腆的樣子,卻可以一眼看出來,她的羞澀和順從。她比他矮一些,似乎是剛剛好合適抱在懷裡的高度。
  剛剛好貼近胸口。
  聆聽心跳,呼吸相近。
  她似乎突然的側了一下,高跟鞋往旁邊一撇,踉蹌著往右側倒,千笙下意識的伸手接住她,手指接觸到另一個人的皮膚,微涼。
  千戈看著他們的親昵和融洽,腳下像是生了釘子,狠狠的把他釘在了原地。
  有誰拿著小刀慢條斯理的切割心房。
  留下一地鈍重的悲傷。
  真他媽的痛啊。
  對麼?
  哥哥。
  千笙像是突然察覺了什麼似的抬起頭,額前的劉海微微一晃露出一雙清澈冷淡的眼,小心翼翼的裹在鏡片的下方,像是想要和一切保持著距離,一片深邃的遼闊。
  像是掩藏著一整個尼斯湖的河水,緩慢的流淌著。
  隔著時間和空間的空曠薄涼,他們的目光相觸,卻倉惶得讓人想哭。
  千戈定定的看著他的臉,所有想好的話都爛在肚子裡變成嘆息,眼眶有些發脹。他知道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卻已經無暇自顧。
  面前的人臉色沒什麼波動,鏡片是他最好的防護,他看不見他的眼裡的顏色,看不見他的情緒,也看不見他的想法。
  什麼時候開始,他在他世界之外?
  許傾黎隨著千笙停住腳步,視線和他一同望過去,便看到了站在台階之下的千戈。從錄音棚裡出來的千戈身上的外套很薄,卻素面朝天,搭在手臂上的圍巾紅得刺眼。
  只是那個少年眼睛裡的哀傷太過熱烈,就像是鴿子剛剛折斷了翅膀,卻固執的想要飛翔。
  倔強而絕望。
  千戈卻不看她,漆黑的瞳孔裡只存在一個人的影子。
  是啊。
  那個一開始他就不願意面對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娶妻生子,終究是他最後的選擇。
  他眯了眯眼睛,睫毛垂下來擋住了裡面所有的光,唇角帶起一個自嘲的笑。
  我以為這麼多年,我早已在你的世界裡扎根。 
  兜兜轉轉之後你告訴我。
  原來我不過是你的路人。
作者有話要說:  

  ☆、坦言

  心髒裡無數的情緒像是叫囂的野獸,不斷地撕扯著翻滾著想要從胸膛裡跳出來。粘稠如墨的瘋狂被千戈死死的壓制住。
  他真想再任性一次,過去扯過他就走,去衝那個女人冷冷的哼一聲告訴她他是他的,去擁抱他親吻他占有他讓他成為他的私有物。
  只是他不行。
  他所有的任性都是建立在他的縱容上的,所以當他不再對他肆意縱容,他該怎麼做?
  哥,你告訴我。
  我該成為什麼?
  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做一個壞人,卻舍不得帶給他哪怕一點點的傷痕。
  即使他們相愛和依賴,本就是相互傷害。
  千戈所有的情緒都落在千笙的眼睛裡,他卻只是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仍舊是面無表情,像是什麼也沒有察覺似的下了樓,手指卻不自覺的繃緊了,關節處因為太過用力而泛出病態的蒼白。
  猝然縮短的距離,像是跨過了天際。
  他再次站在他的面前,卻不再是當初的心境和當初的關系。
  他們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只是一切倒回原點重來,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去愛你。
  你是歲月裡的唯一執念。
  臉頰上突然的感受到些許薄涼的溫度,千戈一愣,卻是面前的千笙突然的伸出手,很輕,很輕的貼上了他的臉頰。修長白皙的手指帶著比常人低很多的溫度,觸感卻溫潤如玉,溫涼的滲透進心髒。像無法醒來的夢魘,像一腔孤勇的溫柔。
  依舊是一張不帶任何神色的臉,藏在鏡片後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從那雙漆黑的眼睛裡,千戈可以看到自己的樣子,那個看起來疲倦而手足無措的小孩。
  疲憊肆意侵襲著大腦。
  鈍重得無法抗拒的疼痛蔓延成海。
  思念成疾,無藥可醫。
  千笙的指尖劃過他的眼角,那裡還留著他通宵達旦的痕跡,然後慢慢地貼上了他的唇,觸覺溫柔而細軟,是最沉重的依戀。
  清凌凌的聲音像是浸潤了湖水的潮濕,撩起風浪,將他的心髒攪得一片混沌。
  他說,你看上去很累。
  他總是這樣,用最無辜的姿態說出最撩人的話,點完火之後抽身而去,像什麼也沒有做過一般的在別人的世界裡開始另一個故事。
  一如他不顧那個女人在旁就自顧自關心他。
  一如他無視他壘起來的所有壁壘輕易的擊毀他所有防線。
  千戈一把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裡,用自己的體溫將他染上熱度,閉起了眼,開口的聲音卻是自己也難以意料的喑啞和低沉,“哥,別對我溫柔,我怕我放不開你的手。”
  千笙似乎沒太反應過來,只是怔怔的看著他,眼睛裡倒映著瀲灩的水光像是一場幻覺。
  讓他輕易的淪陷。
  “哥。”
  這個字眼在喉間滾動過無數遍,卻永遠帶著最寵溺的溫度和語調,無可替代。他認真的看向他的眼睛。
  “我不想你結婚。”
  “不想你和誰在一起。”
  “我只想要和你好好在一起,只想可以一直就這樣慢慢的等我們都老去,只想無論什麼時候我都能找到你,就算失去全世界也不想失去你。”
  “我們就這樣好不好。”
  “我真的……”
  “真的就是愛你啊……”
  千戈突然手指用力,將面前的人拉向自己狠狠的吻了上去。
  求你了。
  哥。
  再讓我任性一次好嗎。
  因為是愛啊。
  唇齒相依。
  呼吸間溢滿胸膛的是另一個人的氣息和溫度。他們分開的時間不長,卻格外的難熬,足夠讓他點燃對他的瘋狂念想,想念他曾經的灼熱溫和,想念他的薄涼淺淡。傳說中唇薄的人總是格外的薄情寡義,永遠都不將人放置在心裡,可是他卻把溫柔藏在一片冷漠的包裹下面,等到他撕開他的偽裝看見他的時候,早已經出不來了。
  被撩撥被掠奪的心髒,怎麼可能會乖乖回到自己身上?
  這段時間的所有紛爭和隔閡都在這個深吻裡被拋到一邊黯然失色,陪伴和縱容滲入骨髓變成一種習慣,難以剔除,身體的反應比大腦更快一步,千笙下意識的微微張開唇方便了他的深入,等到反應過來想要抗拒的時候,千戈已經撬開了他的牙關,攻城略地。
  面前的人眼睛裡難以掩飾的錯愕更是加劇了千戈的□□,他瞳孔裡的顏色猝然一深,像是陡然間沉澱了一整個紀元的歲月,他更緊的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環過他的腰狠狠的摟住他。
  隔著薄薄的衣料,指尖劃過千笙纖瘦緊窄的腰,他皺了皺眉,身體往後傾,想要退出他的包圍圈,卻全然逃不開千戈的禁錮,反而被抱得更緊,像是要把他揉進懷裡似的。
  他們本是同源。
  終究是逃不開宿命。
  只想做到更加的貼近,像同一個人的左手和右手。
  相伴相生,缺一不可。
  是了。
  那個笑起來靦腆青澀卻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面的那個孩子。
  早就在時光裡長大成人,能夠輕易的,將他捕獲。
  千笙拋開對自己方才還想要試試看的女人就在旁邊看著的顧忌,慢慢的闔上眼,掩去了眼睛裡所有的顏色,只是睫毛微微的顫抖著,帶著試探和小心翼翼,剖開自己,清掃滿城的荒蕪冷寂,掩埋戰爭的瘡痍蕭瑟,嘗試著將他放置進去,看看這顆心髒裡存在著怎樣的風景,卻再也不肯為誰輕易開啟城門。
  從此心城易主。
  感覺得到懷裡的人慢慢的變得順服,千戈蕭然之後便是一陣狂喜,許傾黎清晰的看到,那雙寂寞的眼睛突然重新活過來了,耀眼璀璨。
  像是長途旅行的勞頓之後,靜謐的火車上,抬起頭,突然看見一整片銀河。
  剎那間萬籟俱沒。
  他抱緊他親吻他。
  指尖落下的圍巾掉在腳邊,鮮紅艷麗的顏色,卻再無人看見。
  最後事情也就是以千戈帶著千笙回家作為收尾,許傾黎有心想說什麼,但是看著千戈依然貼著千笙腰側的手掌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侃侃的站住,收緊了手指,關節處泛著深切的白色。
  街道上依舊像是覆蓋著一層霧氣的,夢境,微微眯起眼,感覺像是剛剛驚醒。
  隔著衣物也能感受得到的,來自另一個人的溫度讓千笙多少有些不適應,連帶著那種熱度順著血管,一路蔓延到臉上,頓時將臉燙得有些燒人。
  他微微皺了皺眉,抬眼卻看到面前的人眉目間滿是掩飾不去的喜色,像是小孩子終於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一樣的神色,抿了抿唇,終究是不忍心擾了他的興致,只能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尷尬的輕咳兩聲,跟著他一路小跑。
  剛一進門,千戈突然拉著他的手臂一扯,便是將人抵上了牆,熱切的吻了上去。
  方才被親吻啃咬的觸感還未褪下,便又是一陣細密的吻落下來,緊壓而下的唇讓人有點兒窒息的緊迫感,偏偏又生不起厭惡的情緒。背後貼著的牆面泛冷,即使有衣物的阻隔,也似乎沒有多大的用處,但是卻全然沒法滲透進被□□染上高熱的身體。千笙有些情亂,微微眯起眼睛,擋在鏡片下的眸子裡盛滿了碎裂的暖光,一點一點的,逐次閃爍起來,剎那間點燃了一整片星河,璀璨奪目。
  千戈扯開他的領口,一只手探進去,咬上他的喉結。
  致命的地方傳來略微尖銳的痛覺更加刺激了□□,也終於是喚起來了一點兒理智。千笙下意識的咬了咬唇,伸手抵住他,啞著嗓子開口:“千戈……別鬧。”
  千戈也不難為他,輕咬的動作換做了淺淺的吻他的下巴。埋在頭發陰影裡的臉看不出神色,聲音確是也啞了,低沉而極富磁性的聲線,足以刺激任何一個磁性生物,甚至是雄性。
  他說,哥,我離了你活不了的。
  千笙沒有說話,垂了眼眸,一片淡淡的陰影。
  他說,我們這樣過一輩子不好嗎?
  他依舊沒說話。
  千戈有些發急,抬頭還想說什麼,千笙卻突然輕輕的覆上他的唇,若即若離的貼了一個吻。
  千戈瞳孔一縮,卻見面前的人臉上突然帶了些淺淡的笑意,聲音裡即使帶著□□的喑啞,也依舊清潤勾人。
  “你呀……”
  拉長的尾音拖得人心癢癢。
  “以後想結婚,也別想了。”
  染了笑意的聲音像是夢裡才會出現的呢喃,被冷情的人說出來,恍若隔世。
  千戈用力的摟著他,將臉埋在他的頸窩,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不逃了?”
  “嗯。”
  突然扣緊的指尖,像是要抓住最後的稻草。
  所幸,他抓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

  有時候,一個故事說了太久,就慢慢的成了傳說。
  有時候,一段愛情走過了太多,便成了信仰。
  千戈在長時間的雪藏之後終於重新來到了眾人的視野,而這次破繭的電影首映一周便拿下了不錯的票房。他飾演的男二即使戲份不多,但是卻憑著溫柔和苦情輕而易舉的拿回了大把粉絲,愣是把先前毒品事件的影響給壓下去了。
  千笙依然每天上班下班,微微眯著眼睛散著生人勿近的冷氣。
  唯獨感覺到了什麼不同的人是夏辰,可惜他最近有了新的及其頭疼的問題,連自己也自顧不暇,更別提顧及其他。
  倒是許傾黎放下得很快,神色如常,似乎近日交上了不錯的男朋友。值得一提的是,她最近似乎和幾個腐女的小護士走得比較近。
  偶爾工作之余又些放空的時候,千笙也會陡然想起那個有重新忙起來的家伙。卻也沒有再無措或是茫然。
  果然還是要給他找點事兒做啊,男人閑得慌的時候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偶爾也覺得。
  就這麼過下去也不錯。
  電影之後的宣傳好歹是讓千戈忙碌起來了,千笙收拾完回家的時候,很少能看到他和之前一樣懶散的躺在沙發上,臉上蓋一本書,眯著眼睛笑起來,然後懶洋洋的說一句“歡迎回來”。
  偶爾看到他的時候,凌晨不開燈回來,睜著一雙疲倦的眼睛笑一笑說,“困死了,還能看見哥真好啊”。
  欲言又止。
  雖然的確是想讓他忙碌一點兒但是卻不是和現在這樣沒命。
  然而即使如此,他還是會突襲醫院,裹著口罩圍巾戴墨鏡,然後裝病人,一路竄到他辦公室裡來。有時候手上拎著一盒清粥或是其他的東西,盯著他吃完然後又趕回去。
  忙得不亦樂乎。
  然而像今天這樣,千戈突然從衣櫃裡竄出來還是嚇了千笙一跳,但是即使是嚇了一跳,他臉上還是一片木然的神色,清冷的回了一句“嚇了一跳。”這讓在一邊准備著手機看熱鬧的知情的小護士好是一番失望。
  千戈全然不在意這些,笑了笑之後扯起人就走。他身上穿著白色的外套和黑色的打底衣,看起來像是個還在讀大學的毛頭小子。
  被拉進了首飾店,千笙感覺有點難以置信,可是面前的人卻笑得極為開心,扯著他在櫃台面前看來看去。
  “先生您想買什麼?本店最近很多新款上市。”店員立馬圍了上來,笑得甜美又無害。
  “戒指。”千戈摘了口罩,同樣回以一個無害的笑。
  跟在身後的千笙表情終於裂了一瞬,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店員趕忙介紹了幾款經典款或是新款的戒指,一邊笑得無懈可擊,道,“帶朋友一起來買戒指啊,現在在情人節期間我們有情侶特惠的,您是買給愛人嗎?帶愛人一起來可以享受折扣哦。”
  千戈燦爛一笑,“不啊,我就是帶著愛人一起來的。”
  店員接下來要介紹的折扣梗在喉嚨裡,微笑的表情僵在臉上。
  千笙摸摸扶額,卻終究是沒有開口反駁。
  轉眼就是召開電影發布會的時候。
  千戈作為男二,自然是在應邀之列。造型啊妝容都是造型師化妝師操心的事情,他本人倒是顯得氣定神閑,化妝間裡打起了瞌睡。
  作為千戈的經紀人,顧辭在一邊默默地表示淚流滿面。
  這位每天不讓人操心的主最近終於還是安分了很多,主要戰績是他不抽煙不聚眾不打架,然而他變本加厲的懶散困頓和狡詐。最後一點通過他對自己的壓榨真摯而明顯的體現了出來。
  然而千戈對於他的所有情緒持無視態度,繼續眯著眼睛補覺。
  “我說大少爺啊,你好歹也要有點表示啊,這可是你復出的第一個發布會!待會兒肯定是要采訪的,到時候他們揪著你之前的事兒說,你要怎麼應對啊!”顧辭欲哭無淚。
  千戈挑了挑眉,牽了牽嘴角,“要問就問啊,哪要什麼應對。”
  顧辭被他一哽,幾乎要把手裡的方案砸在他頭上,然而他飛快的遏制住了自己這個瘋狂的想法,以免面前這個永遠不能用常理理解的家伙真的甩手走人。
  他破罐子破摔的覺得,人生還真是蠻累的。
  “說起來,”意料之外的,千戈居然主動挑起了話題,調整了一下坐姿,微微睜開眼看著他,“單瑾哪兒去了?”
  興許是愛情甜蜜期讓人格外熱情,這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少爺居然也會問起別人的事情,顧辭替單瑾感動之余好是一番感慨。但是她很快就收斂了臉上的神色,換上了難得的肅穆,千戈被他的神色所感染,不由目光定在他身上等著他的下文。
  “雪藏,或是死,都不是什麼好消息。我也的確很久都沒有聽到關於他的消息了。”
  千戈垂了眸,終究是什麼都沒說,下意識的摩擦了幾下自己的指節,又和上了眼皮。
  直到准備妥當,也沒有人再多說一句。
  發布會正式召開。
  千戈笑得一臉和煦溫柔的跟在女一號後面,時不時配合著女一號和男一號說幾句話,現場倒也顯得和和氣氣的一片。
  輪到單獨受訪的時候,果然就有好事的記者掐住了他之前的問題死死盯著叫他回答。
  “千戈你之前因為吸毒的事件被公司封殺,請問這個消息是真的嗎?”
  千戈微微一笑,不顯得疏離也並不親和,答道:“謠言總是不攻自破的,如果是真的的話,我現在或許沒辦法出現在這裡。”
  他的眼睛很清澈,像一汪水,清潤溫和,但是卻也阻隔著所有人的探入,記者們全然找不著破綻,也只好作罷,問起下一個問題。
  “聽說你和藝人單瑾關系不一般?”
  “朋友而已。”千戈輕描淡寫的回答。
  “您對他看法怎麼樣?”
  “很有主見的藝人,前途光明,希望以後能有工作上的合作。”
  “介意問一下您的性向嗎?您喜歡男性還是女性?”
  千戈笑了笑,雙手合起放在身前,沒有回答,卻也沒有提出否認。
  顧辭在一邊狠狠地捏了把汗。
  然而眼尖的記者隨著他這個動作陡然注視到了他左手無名指上一抹低調的銀白色,再仔細看下去,卻是經典的婚戒款式。
  現場瞬間炸開了鍋。
  “您方便解釋一下您手上的戒指嗎?”
  “你結婚了嗎?”
  “您是不是隱婚一直沒有透露?”
  “您不覺得這個年紀結婚有點早了嗎?”
  “有什麼想對粉絲說的嗎?”
  ……
  問題一波一波拍上來,顧辭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他果然還是想的太簡單了!這個神經病什麼時候正常過!他只有更有病沒有最有病啊!剛剛覺得他有救的自己是吃錯了藥嗎!
  如果現在他旁邊有面牆,他一定會按住千戈把他撞死在上面然後自己再撞死。
  不對,要把他撞三下!狠的!自己一下就好!
  千戈輕輕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貼上了唇,這個動作被他帶上蠱惑的神情和視線陡然變得曖昧起來,他眨了眨眼,低低的開口:“嗯,找到了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呢,不,要說抓住了才對。”
  他的聲音蠱惑性很強,但是這實在不是一個讓人能輕易接受的消息,不知這個瞬間有多少少女的心碎了一地,哀嚎一片。
  相信這很快就是一個不錯的熱搜消息。
  而此時,懶懶的靠在電視前的千笙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唇角含著一抹掩飾不去的笑意,霎時間把他臉上凝出的凍霜消融殆盡,換上一抹柔和混雜在眉宇間,竟又是一番讓人移不開眼的綺麗。
  那麼,是否會幸福。
  看來還有待時光來慢慢檢驗。
  人海洶湧,我們兜兜轉轉,還是繞回了彼此的身邊。
  或許就是早已注定的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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